致戴望舒

望舒兄：

《我的記憶》仔細讀過一遍，最喜歡Fragments, Mandoline,《雨巷》，《我的記憶》，《路上的小語》，《林下的小語》。Fragments巧致。Mandoline一詩雖然措詞嫌弱，但極力想把那忽忽高低的樂聲，用詩章象征出來?！队晗铩吩谝艄?jié)上完美無疵。我替你讀出之時，別人說是真好聽。近來課堂上教到Poe的Annabel Lee，你的《雨巷》與他的詩真是異曲同工。我忽然想起劉夢葦?shù)摹缎蛟姟罚且彩俏覈略姷囊粋€prélude。如今又聽到了你的《雨巷》。我好久想化用古詩中長短句的音節(jié)，到頭只作出了《人生》，還是不滿意。《雨巷》兼采有西詩之行斷意不斷的長處。在音節(jié)上，比起唐人的長短句來，實在毫無遜色。《我的記憶》一詩作意很新鮮，我最愛

它是膽小的，它怕著人們的喧囂

但在寂寥時，它便對我來作密切的拜訪，

兩行，《路上的小語》中

——不，它只有青色的橄欖的味

和未熟的蘋果的味，

而且是不給說謊的孩子的

一章很有味——像橄欖一樣?！读窒碌男≌Z》第一章似可刪去，第三章首行中“追隨我”應(yīng)是“我追隨”之印誤。這首詩真像一個五十歲的老詩人所作的詩，尤其末后兩章。這首與《雨巷》便是我所最愛的。有許多人替新詩悲觀，那實在是人云亦云?，F(xiàn)在有你，有汪靜之，我所不知道的一定還有幾個。這比起聞一多，劉夢葦，郭沫若來，差到了什么，新詩的前途并無可悲觀，可悲的是懂新詩的人太少了！

弟湘　十月廿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