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晚相與饋問為饋歲，酒食相邀，呼為別歲，至除夜，達(dá)旦不眠為守歲，蜀之風(fēng)俗如是，合注，此數(shù)語本于周處《風(fēng)土記》。余官岐下，歲暮，思?xì)w而不可得，故為此三詩，寄子由 ^①

饋　歲

農(nóng)功各已收，歲事得相佐。為歡恐無及，假物不論貨。山川隨出產(chǎn)，貧富稱小大。 盤巨鯉橫，發(fā)籠雙兔臥。富人事華靡，采繡光翻痤。貧者饋不能，微摯出舂磨 ^② 。官居故人少，里巷佳節(jié)過。亦欲舉鄉(xiāng)風(fēng)，獨倡無人和。官居四句，《詩評》中“入情”。紀(jì)昀曰：“查初白謂歸思自在言外。”

別　歲

故人適千里，臨別尚遲遲。人行猶可復(fù)，歲行那可追。問歲安所之，遠(yuǎn)在天一涯。已逐東流水，赴海歸無時 ^③ 。東鄰酒初熟，西舍彘亦肥。且為一日歡 ^④ ，慰此窮年悲。勿嗟舊歲別，行與新歲辭。去去勿復(fù)顧，還君老與衰。

守　歲

欲知垂盡歲，有似赴壑蛇 ^⑤ 。修鱗已半沒，去意誰能遮。況欲系其尾 ^⑥ ，雖勤知奈何。兒童強(qiáng)不睡，相守夜讙嘩。晨雞且勿唱，更鼓畏添撾 ^⑦ 。坐久燈燼落 ^⑧ ，起看北斗斜。紀(jì)昀曰：“十字真景?！泵髂曦M無年，心事恐蹉跎。努力盡今夕，少年猶可夸 ^⑨ 。

①　《總案》四： 嘉祐七年壬寅（1062），公為鳳翔府簽判，年二十七。十二月，公以歲暮思?xì)w不得，有懷子由，寄《饋歲》、《別歲》、《守歲》諸詩。子由時留京師。

②　王注：次公曰：“微摯，微尠之操摯也。”在官韻注，摯訓(xùn)握持。蓋《周禮》“各以其貴寶為摯”是已。查注：“摯”與“贄”同。《曲禮》作“摯”。

③　又：白居易詩：“去復(fù)去兮如長河，東流赴海無回波。”古樂府：“百川東到海，何時復(fù)西歸？”李太白詩：“黃河之水天上來，東流到海不復(fù)回?！庇郑骸皷|流不作西歸水?！?

④　又：《列子·楊朱篇》：“舜、禹、周、孔，彼四圣者，生無一日之歡，死有萬世之名。”謝靈運詩：“且盡一日娛”，韓退之詩：“無念百年，聊樂一日?！?

⑤　查注：李商隱《樊南甲集》：“赴壑而一去無返?！?

⑥　王注：《晉書·賈后傳》：“后曰：‘系狗當(dāng)系頸，今反系其尾?！?

⑦　合注：《后漢書·禰衡傳》注：“捶及撾，并擊鼓杖也?！?

⑧　又：鄭谷詩：“靜燈微落燼?！?

⑨　王注：子仁曰：“白樂天詩：‘猶有夸張少年處，笑呼張丈喚殷兄?！?

紀(jì)昀曰：“三首俱謹(jǐn)嚴(yán)有格?！?

又：此首（別歲）氣息特古。

王文誥曰：“（守歲）通幅矯健。”

《欒城集》卷一有《次韻子瞻記歲暮鄉(xiāng)俗三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