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曾子固 ^①

吾少莫與合，愛我君為最。君名高山岳，嵑 山高險(xiǎn)峻不齊也嵩與太。低心收惷同蠢友，似不讓塵 ^② 。塵，合也。又如滄江水，不逆溝畎澮。畎，田間溝，澮，注溝曰澮。君身揭舉，擔(dān)負(fù)。日月，遇輒破氛靄。我材特窮空，無用補(bǔ)倉廥。芻藁之藏謂宜從君久，垢污得洮 也汰。人生不可必，所愿每顛沛。乖離五年余，牢落落落不群也，《陸機(jī)賦》：“心牢落而無偶?！庇郑樇乓?。千里外。投身落俗阱，薄宦自鉗釱。在頸曰鉗，在足曰釱。平居每自守，高論從誰丐。搖搖西南心，夢(mèng)想與君會(huì)。思君挾奇璞，愿售無良儈。兼用卞和事及《論語》待價(jià)而沽意窮閻抱幽憂，兇禍費(fèi)禳禬。除殃祭州窮吉士少，誰可婿諸妹 ^③ 。仍聞病連月，醫(yī)藥誰可賴。家貧奉養(yǎng)狹，誰與通貨貝。詩人刺曹公，賢者荷戈祋 ^④ 。殳也。奈何遭平時(shí)，德澤盛汪濊。汪濊，深廣也。鸞鳳鳴且下，萬羽來翽翽。飛聲呦呦林間鹿，爭(zhēng)出噬蘋藾。《爾雅·釋草》：“萍藾蕭”，注：“今藾蒿也?！蹦肆罡呤朗浚瑒?dòng)輒遭狼狽。人事既難了，天理尤茫昧。陸機(jī)《塘上行》：“無道有遷易，人理無常全?！笔ベt多如此，自古云無奈。周人貴婦女，扁鵲名醫(yī)滯 ^⑤ 。李注：“字書下病也?！苯袷罒o常勢(shì)，趨舍唯利害。而君信斯道，不閔身窮泰。棄捐人間樂，濯耳受天籟。諒知安肥甘，未肯顧糠糩。同檜，糠也。龍?bào)るm蟠屈，不慕蛇蟬蛻。令人重感奮，意勇忘身蕞。小貌何由日親炙，見《孟子》，親承教化也。病體同砭石針艾。功名未云合，歲月尤須愒。貪也，《左傳》：“忨歲而愒日?！睆瘢嘭澮?。懷思切劘切也。切劘猶言磋磨。效，中夜淚霶霈。君常嘗許過我，早晚治車馱（轪）。轪，車轂之端，以金屬帽之即 。山溪雖峻惡，高眺發(fā)蒙肺。昧目不明也。又，不明貌，或從日。峰巒碧參差，木樹青晻不明藹。桐江路尤駛，飛漿下鳴瀨。魚村指暮火，酒舍瞻晨旆。清醪足消憂，玉鯽行可膾。行行愿無留，日夕佇傾蓋。會(huì)將見顏色，不復(fù)謀蓍蔡。延陵古君子，議樂恥言鄶。細(xì)事豈足論，故欲論其大。披披發(fā)鞭櫜，鞬，馬上盛弓矢器。櫜，韜也，所以斂藏兵器。弓衣，甲衣，與受箭之器。懔懔見戈銳。探深犯嚴(yán)壁，破惑翻強(qiáng)廥。旃也，大將之麾也。旌旗也?！对姟罚骸捌鋸X如林?！薄蹲髠鳌罚骸皬X動(dòng)而鼓。”離行步荃蘭，偶坐陰松檜。宵床連衾幬，晝食共粗糲。茲歡何時(shí)合，清瘦見衣帶。作詩寄微誠，誠語無彩繪。

①　詩疑作于知鄞時(shí)，子固尚未第也。

《宋史·曾鞏傳》：鞏字子固，建昌南豐人。生而警敏，甫冠，名聞四方。歐陽修見其文，奇之。中嘉祐二年（1057）進(jìn)士第。鞏負(fù)才名，久外徙，世頗謂偃蹇不偶。一時(shí)后生輩鋒出。鞏視之，泊如也，拜中書舍人。尋掌延安郡王箋奏。丁母艱，去。卒年六十五。鞏性孝友，父亡，奉繼母益至，撫四弟九妹于委廢單弱之中，宦學(xué)婚嫁，一出其力。為文章，上下馳騁，愈出而愈工。本原六經(jīng)，斟酌于司馬遷、韓愈。一時(shí)工作文詞者，鮮能過也。少與王安石游。安石聲譽(yù)未振，鞏導(dǎo)之于歐陽修，及安石得志，遂與之異。

②　《史記·李斯傳》：太山不讓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擇細(xì)流，故能就其深。

③　李注：子固擇諸妹所歸，皆希良士。

④　《詩·曹風(fēng)·候人》：彼候人兮，何戈與祋。《傳》：言賢者之官不過候人。

⑤　《史記·扁鵲傳》：鵲名滿天下。旁游六國。至邯鄲，聞趙貴女病，即為帶下醫(yī)。隨俗改變，無所滯礙。

介甫《得曾子固書因寄》：始吾居揚(yáng)日，重問每見及：云將自親側(cè)，萬里同講習(xí)。子行何舒舒！吾望已汲汲！窮年夢(mèng)東南，顏色不可挹！仁賢豈欺我？正恐事維縶。嚴(yán)親抱憂衰，生理賴以給？不然航江外，天寒北風(fēng)急？無乃山路惡，仆弱馬行澀？孤懷未肯開，歲月忽如蟄。朅來高郵住，巷屋頗卑濕。蓬蒿稍芟除，茅竹隨補(bǔ)葺。茍?jiān)朴L(fēng)氣，尚恐憂雨汁。故人莫在眼，屢獨(dú)開巾笈。忠信蓋未見，吾敢誣茲邑。出關(guān)誰與語，念子百憂集！眺聽聊自放，日暮城頭立；徐歸坐當(dāng)戶，使者操書入。時(shí)開識(shí)子意，如渴得美湆。驪駒日就道，玉手行可執(zhí)。舊學(xué)待鐫磨，新文得刪拾。重登城頭望，喜氣滿原隰。（《文集》十三）

又：《答曾子固南豐道中所寄》：吾子命世豪，學(xué)術(shù)窮無間。直意慕圣人，不問閔與顏。彼昏何為者，誣構(gòu)來??！應(yīng)逮犯秋陽，動(dòng)為人所嘆。不恤我躬瘁，乃嗟天澤慳。令人念公卿，燁燁趨王班；泊無憫世意，狙猿而佩環(huán)！愛子所守卓，憂予不能攀；永矢從子游，合如扉上鐶。愿言借余力，迎浦疏潺潺；亦有衣上塵，可攀裨太山。大江秋正清，島溆相縈彎；四盼浩無主，日暮煙霞斑。水竹密以勁，霜楓衰更殷。賞托亦云健，行矣非間關(guān)。相期東北游，致館誰之灣。無為襲寧羸，悠然及溫遠(yuǎn)！（《文集》十三）

又：《贈(zèng)曾子固》：曾子文章眾無有，水之江漢星之斗。挾才乘氣不媚柔，群兒謗傷均一口。吾語群兒勿謗傷，豈有曾子終皇皇！借令不幸賤且死，后日猶為班與揚(yáng)?。ā段募肥?

《詩評(píng)》中：“脫身”一聯(lián)，已見第二十卷，“高論”二句亦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