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體農場的普遍化,是蘇聯社會主義建設事業(yè)中的一種異常重要的成績。因此它也是游歷蘇聯的人們誰都想去看一看的制度。要看集體農場,重要的區(qū)域是在蘇聯的南方(以后記述南俄之游的時候當談到),但在莫斯科附近的集體農場,規(guī)模雖比較地小些,也可略見一斑,所以我要在這里先把八月十日在莫斯科所參觀的舒西努集體農場(Zuzino Collective Farm)的情形,撮述一二。
這天去看的只是一個小群,除一位“向導”和記者是男子外,其余四位都是女子——都是暑期大學中的同學。因人數不多,乘的不是二三十人堆在里面的公共汽車,只是一輛較大的汽車,汽車上的篷蓋沒有撐起,駛在鄉(xiāng)間的泥土馬路上,左右縱覽,碧綠無際,時有村屋點綴其間,屋墻系用木柱砌成,內部刨平成壁,外面卻仍是橫疊著的木柱原形,除窗外,不加油漆,倒也別致。既而到了集體農場的界限,最先見的特點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田地,大規(guī)模的種植,這是集體化的結果,和小農制,各人占著一小塊的土地,彼疆此界者不同。在附近的田間有三四十個女子工作著。我們的汽車剛才停下,正要下車觀覽,忽起大風,急雨奔臨,汽車夫趕將車篷撐起,向前開駛。后來雨漸息了,我們的車子駛到一個屋子的面前,據說是農場的辦公處,該屋原來是一個地主所有的,革命后地主逃了,便用作這個集體農場的辦公處。里面的房間頗低小,除我們一小群人外,是另有七八位外國旅客臨時加入共在一個小房間里坐著,由這個農場的主席對我們報告大概的情形。這個主席是由農場的全體公舉出來的,年約三四十歲,是一個很誠實的農夫,但卻能很鎮(zhèn)定安詳地對著這許多人報告工作的情形。
該農場成立于一九三○年,共占三百二十赫特地(每赫特約等兩個半英畝),其中一百二十赫特種水果,二百赫特種菜蔬。參加組織的為一百四十八家農戶。居民五百六十人,在農場上工作的三百六十人。有馬四十匹,牛六只。各農戶私有的牛一百十二只,出品如牛奶等則歸各人私有。有公共食堂,每日有二百五十人在此用膳。有一個托兒所,容納三個月至三歲的孩子;一個幼稚園,容納三歲至八歲的孩子。
每人每天的工資為八個羅布,再加上十五基羅格蘭菜蔬。在夏季每日工作十小時,冬季則三小時或四小時。上面所說的八羅布工資,系指“每個工作日”(each labor day)為單位,工作時間以七八小時為標準。七月至八月的兩個月,普通工人可得到一百八十個“工作日”的酬報(每“工作日”普通為八羅布)。在此同一時期內,熟練工人可得到二百八十個“工作日”的酬報。換句話說,工作的酬報依工作者的能力和成績而定,工作的日數和“工作日”的單位數量不一定相等,所謂“工作日”不過是用以計算工資的單位而已。
關于組織方面,由全體大會每年公舉七人組織執(zhí)行委員會,由委員會公推一人任主席。這些委員一樣地要作工,不過因為工作加重,主席每日得到兩個“工作日”的酬報,其他委員每日得到一個半的“工作日”酬報。關于工作方面,工人分為若干突擊隊,每隊由公推的一個隊長領率著。所用的機械則由政府所設立的曳引機站供給。此外該場有自設的合作商店。
該場一九三三年的生產量,比前一年增高百分之三十。在未經集體組織以前,每農戶每年收入只五百羅布,現達三千羅布左右。大規(guī)模的種植和合作的利益,顯然可見。
其次我們談到他們每年收入支配的大概。每年在收成已得到之后,政府酌抽若干賦稅(約六千羅布)。出產中抽出百分之三十五售與政府,由政府付以所規(guī)定的價值(比市價略低);百分之三十五歸各農戶所有;百分之十五為喂馬及其他維持費(辦公費不得超過全部收入百分之二或三);百分之十五售與市場。售與政府及售于市場所得收入,用來支付工資及其他費用。
我們出了辦公處之后,由主席等引導我們到附近的另一個屋子里,即公共食堂所在;里面的陳設和城市里的又不同,木桌是沒有經過油漆的,雖則擦得很干凈;椅子是沒有經過油漆的板凳。全是農村的風味。有好幾位笑容可掬的農夫村婦幫同招待,餉我們以水果,梨和番茄(tomato);餉我們以新鮮的蜜糖,夾在黑面包里吃,甘甜芬香,大概是新自蜜蜂窩里取出的。我們盡量地大吃了一頓,還承他們送了不少鮮花,我們每人拿一束,笑嘻嘻地和主人們道別。我們感到特別興趣的,是這些水果、蜜糖、鮮花,都是這農場里的本地風光,都是最最新鮮的產品。這只有在鄉(xiāng)間才享得到的罷。
出了公共食堂,我們還舍不得就走,在田間和叢林中鉆來鉆去跑了許久,遇著數十成群的村婦在田間工作著。在這散步的途中還看了一個托兒所,一個幼稚園,規(guī)模雖遠不及城市的大,但鄉(xiāng)間兒童另有他們的一種有趣的憨態(tài)。托兒所里有三個看護婦,各領導著一群二三十個兩三歲的孩子玩著;有的圍立著跳舞唱歌,有的圍立著聽看護婦講笑話,或柔聲獨唱。幼稚園里有五六十個四五歲的小孩,赤著上身,穿著一律的短褲(這時還是熱天),我們到時,正由一個女教師領導著全體提高著嗓子,大唱其歌曲。農村間的鄉(xiāng)下孩子,在從前只有啼饑號寒的份兒,革命后便受著這樣的孩子幸福!
我們的汽車停在該處附近,臨走時,這幾十個天真爛漫的孩子都跑出門外來,圍緊著伸出小手揮著,笑著歡呼著,和我們送別。
(一九三五,三,十一,夜。倫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