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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三

老學(xué)庵筆記 作者:陸游


卷第三

任元受事母盡孝,母老多疾病,未嘗離左右。元受自言:“老母有疾,其得疾之由,或以飲食,或以燥濕,或以語話稍多,或以憂喜稍過。盡言皆朝暮候之,無毫發(fā)不盡,五臟六腑中事皆洞見曲折,不待切脈而后知,故用藥必效,雖名醫(yī)不迨也。”張魏公作都督,欲辟之入幕,元受力辭曰:“盡言方養(yǎng)親,使得一神丹可以長年,必持以遺老母,不以獻公。況能舍母而與公軍事耶?”魏公太息而許之。

僧法一、宗杲自東都避亂渡江,各攜一笠。杲笠中有黃金釵,每自檢視。一伺知之。杲起奏廁,一亟探釵擲江中。杲還,亡釵,不敢言而色變。一叱之曰:“與汝共學(xué)了生死大事,乃眷眷此物耶?我適已為汝投之江流矣。”杲展坐具,作禮而行。

今人謂賤丈夫曰“漢子”,蓋始于五胡亂華時。北齊魏愷自散騎常侍遷青州長史,固辭。文宣帝大怒曰:“何物漢子,與官不受!”此其證也。承平日,有宗室名宗漢,自惡人犯其名,謂“漢子”曰“兵士”,舉宮皆然。其妻供羅漢,其子授《漢書》,宮中人曰:“今日夫人召僧供十八大阿羅兵士,大保請官教點《兵士書》?!倍枷潞迦粋饕詾樾?。

會稽天寧觀老何道士喜栽花釀酒以延客,居于觀之東廊。一日,有道人狀貌甚偉,款門求見。善談?wù)摚沧鞔笞?,何欣然接之,留?shù)日乃去。未幾,有妖人張懷素號落托者謀亂,乃前日道人也。何亦坐系獄,以不知謀得釋。自是畏客如虎,杜門絕往還。忽有一道人,亦美風(fēng)表,多技術(shù),觀之西廊。道士曰:“張若水介之來謁。”何大怒曰:“我坐接無賴道人,幾死于囹圄,豈敢復(fù)見汝耶!”因大罵,闔扉拒之。而此道人蓋永嘉人林靈噩也。旋得幸,貴震一時,賜名靈素,平日一飯之恩必厚報之。若水乘驛赴闕,命以道官,至蕊珠殿校籍,視殿修撰,父贈朝奉大夫,母封宜人。而老何以嘗罵之,朝夕憂懼。若水為揮解,且以書慰解之,始少安。觀中人至今傳笑。

老葉道人,龍舒人。不食五味,年八十七八,平生未嘗有疾。居會稽舜山,天將寒,必增屋瓦,補墻壁,使極完固。下帷設(shè)簾,多儲薪炭,杜門終日,及春乃出。對客莊敬,不肯多語。弟子曰小道人,極愿愨,嘗歸淮南省親。至七月望日,鄰有住庵僧,召老葉飯。飯已,亟辭歸。問其故,則曰:“小道人約今日歸矣?!鄙υ唬骸跋嗳ザЮ?,豈能必如約哉!”葉曰:“不然,此子平日未嘗妄也?!鄙怂椭畾w。及門,小道人者已弛擔(dān)矣。予識之已久,每訪之,殊無他語。一日,默作意,欲叩其所得,才入門,即引入臥內(nèi),燒香,具道其遇師本末,若先知者,亦異矣夫。

韓退之詩云:“夕貶潮陽路八千?!睔W公云:“夷陵此去更三千?!敝^八千里、三千里也。或以為歇后,非也?!稌罚骸板龀晌宸?,至于五千?!弊⒃疲骸拔迩Ю铩!薄墩撜Z》冉有曰:“方六七十,如五六十?!弊⒁嘣疲骸傲呤?,五六十里”也。

秦會之有十客:曹冠以教其孫為門客,王會以婦弟為親客,郭知運以離婚為逐客,吳益以愛婿為嬌客,施全以剚刃為刺客,李季以設(shè)醮奏章為羽客,某人以治產(chǎn)為莊客,丁禩以出入其家為狎客,曹泳以獻計取林一飛還作子為說客。初止有此九客耳。秦既死,葬于建康,有蜀人史叔夜者,懷雞絮,號慟墓前,其家大喜,因厚遺之,遂為吊客,足十客之?dāng)?shù)。

鄉(xiāng)里前輩虞少崔言,得之傅丈子駿云:“《洪范》‘無偏無黨,王道蕩蕩;無黨無偏,王道平平;無反無側(cè),王道正直。會其有極,歸其有極’八句,蓋古帝王相傳以為大訓(xùn),非箕子語也。至‘曰皇極之敷言’,以‘曰’發(fā)之,則箕子語?!备嫡刹O群書,少崔嚴(yán)重不妄。恨予方童子,不能詳叩爾。

辛參政企李守福州,有主管應(yīng)天啟運宮內(nèi)臣武師說,平日郡中待之與監(jiān)司等。企李初視事,謁入,謂客將曰:“此特豎珰耳,待以通判,已是過禮?!蹦肆钆c通判同見。明日,郡官朝拜神御,企李病足,必扶掖乃能拜。既入,至庭下,師說忽叱候卒退曰:“此神御殿也?!逼罄畈粸閯?,顧卒曰:“但扶,自當(dāng)具奏?!庇喝萁K禮。既退,遂奏待罪。朝廷為降師說為泉州兵官云。

秦會之初賜居第時,兩浙轉(zhuǎn)運司置一局曰箔場,官吏甚眾,專應(yīng)副賜第事。自是訖其死,十九年不罷,所費不可勝計。其孫女封崇國夫人者,謂之童夫人,蓋小名也。愛一獅貓,忽亡之,立限令臨安府訪求。及期,貓不獲,府為捕系鄰居民家,且欲劾兵官。兵官惶恐,步行求貓。凡獅貓悉捕致,而皆非也。乃賂入宅老卒,詢其狀,圖百本,于茶肆張之。府尹因嬖人祈懇乃已。其子熺,十九年間無一日不鍛酒器,無一日不背書畫碑刻之類。

張文潛言:“王中父詩喜用助語,自成一體?!庇璋矗n少師持國亦喜用之,如“酒成豈見甘而壞,花在須知色即空”;“居仁由義吾之素,處順安時理則然”;“不盡良哉用,空令識者傷”;“用舍時焉耳,窮通命也歟”。

岑參在西安幕府,詩云:“那知故園月,也到鐵關(guān)西?!表f應(yīng)物作郡時,亦有詩云:“寧知故園月,今夕在西樓。”語意悉同,而豪邁閑澹之趣居然自異。

童貫既有詔誅之命,御史張達明持詔行。將至南雄州,貫在焉。達明恐其聞而引決,則不及正典刑,乃先遣親事官一人,馳往見貫,至則通謁拜賀于庭。貫問故,曰:“有詔遣中使賜茶藥,宣詔大王赴闕,且聞已有河北宣撫之命?!必瀱枺骸肮瘢俊睂υ唬骸敖駥浗酝磉M,不可委寄,故主上與大臣熟議,以有威望習(xí)邊事,無如大王者,故有此命?!必?zāi)舜笙?,顧左右曰:“又卻是少我不得。”明日達明乃至,誅之。貫既伏誅,其死所忽有物在地,如水銀鏡,徑三四尺,俄而劍縮不見。達明復(fù)命函貫首自隨,以生油、水銀浸之,而以生牛皮固函。行一二日,或言勝捷兵有死士欲奪貫首,達明恐亡之,乃置首函于竹轎中,坐其上。然所傳蓋妄也。

張達明雖早歷清顯,致位綱轄,然未嘗更外任。奉祠居臨川,郡守月旦謁之,達明見其騶導(dǎo),嘆曰:“人生五馬貴?!?

阮裕云:“非但能言人不可得,正索解人亦不可得。”呂居仁用此意作詩云:“好詩正似佳風(fēng)月,解賞能知已不凡。”

湯岐公自行宮留守出守會稽,朝士以詩送行甚眾。周子充在館中,亦有詩而亡之。岐公以書再求曰:“頃蒙贈言,乃為或者藏去?!弊映錁O愛其遣辭之婉。

黃魯直有日記,謂之《家乘》,至宜州猶不輟書。其間數(shù)言信中者,蓋范寥也。高宗得此書真本,大愛之,日置御案。徐師川以魯直甥召用,至翰林學(xué)士。上從容問信中謂誰。師川對曰:“嶺外荒陋無士人,不知何人?;蚩质巧??!绷葧r為福建兵鈐,終不能自達而死。

范寥言:魯直至宜州,州無亭驛,又無民居可僦,止一僧舍可寓,而適為崇寧萬壽寺,法所不許,乃居一城樓上,亦極湫隘,秋暑方熾,幾不可過。一日忽小雨,魯直飲薄醉,坐胡床,自欄楯間伸足出外以受雨,顧謂寥曰:“信中,吾平生無此快也?!蔽磶锥洹?

華州以華山得名,城中乃不見華山,而同州見之。故華人每曰:“世間多少不平事,卻被同州看華山?!睆埵|叟守同,嘗用此語作絕句,后二句云:“我到左馮今一月,何曾得見好孱顏。”蓋同州亦登高乃見之爾。

淳化中,命李至、張洎、張佖、宋白修《太祖國史》。久之,僅進《帝紀(jì)》一卷而止。咸平中,又命宋白、宋湜、舒雅、吳淑修《太祖國史》,亦終不成。元豐中,命曾鞏獨修《五朝國史》,責(zé)任甚專,然亦僅進《太祖紀(jì)敘論》一篇,紀(jì)亦未及進,而恐以憂去,史局遂廢。

僧行持,明州人,有高行,而喜滑稽。嘗住余姚法性,貧甚,有頌曰:“大樹大皮裹,小樹小皮纏。庭前紫荊樹,無皮也過年?!焙笞⊙└],雪竇在四明,與天童、育王俱號名剎。一日,同見新守,守問天童覺老:“山中幾僧?”對曰:“千五百?!庇忠詥栍踔R老,對曰:“千僧?!蹦┮詥柍?,持拱手曰:“百二十?!笔卦唬骸叭齽x名相亞,僧乃如此不同耶?”持復(fù)拱手曰:“敝院是實數(shù)?!笔貫閾嵴?。

處士李璞居壽春縣,一日登樓,見淮灘雷雨中一龍騰拏而上。雨霽,行灘上,得一蚌頗大。偶拾視之,其中有龍蟠之跡宛然,鱗鬣爪角悉具。先君嘗親見之。

晏安恭為越州教授,張子韶為僉判。晏美髯,人目之為晏胡。一日,同赴郡集,晏最末至,張戲之曰:“來何晏乎?”滿座皆笑。

晏景初尚書請僧住院,僧辭以窮陋不可為。景初曰:“高才固易耳?!鄙唬骸扒蓩D安能作無面湯餅乎?”景初曰:“有面則拙婦亦辦矣。”僧慚而退。

蜀俗厚。何耕類省試卷中有云:“是何道也夫?!钡婪颍忠?。初未必有心,耕有時名,會有司亦自奇其文,遂以冠蜀士。士亦皆以得人相賀,而不議其偶近暗號也。師渾甫本名某,字渾浦。既拔解,志高退,不赴省試。其弟乃冒其名以行,不以告渾甫也。俄遂登第,渾甫因以字為名,而字伯渾,人人盡知之。弟仕亦至郡倅,無一人議之者。此事若在閩、浙,訟訴紛然矣。

杜起莘自蜀入朝,不以家行。高廟聞其清修獨處,甚愛之。一日因得對,褒諭曰:“聞卿出局,即蒲團、紙帳,如一行腳僧,真難及也?!逼疠奉D首謝。未幾,遂擢為諫官。張真父戲之曰:“吾蜀人如劉韶美、馮圜仲及仆,蓋皆無妻妾,塊然獨處,與君等耳。君乃獨以此見知得拔擢,何也?當(dāng)撾登聞鼓訴之?!币蛳嗯c大笑而罷。起莘方為言事官,而真父戲之如此,雖真父豪氣蓋一時,亦可見向來風(fēng)俗之厚。

吳人謂杜宇為“謝豹”。杜宇初啼時,漁人得蝦曰“謝豹蝦”,市中賣筍曰“謝豹筍”。唐顧況《送張衛(wèi)尉詩》曰:“綠樹村中謝豹啼。”若非吳人,殆不知謝豹為何物也。

徽宗南幸還,至泗州僧伽塔下,問主僧曰:“僧伽旁白衣持錫杖者何人?”對曰:“是名木義,蓋僧伽行者。”上曰:“可賜度牒與披剃?!?

宣和中,保和殿下種荔枝成實,徽廟手摘以賜燕帥王安中,且賜以詩曰:“保和殿下荔枝丹,文武衣冠被百蠻。思與近臣同此味,紅塵飛鞚過燕山?!?

瀘州自州治東出芙蕖橋,至大樓曰南定,氣象軒豁。樓之右,繚子城數(shù)十步,有亭,蓋梁子輔作守時所創(chuàng),正面南下臨大江,名曰來風(fēng)亭。亭成,子輔日枕簟其上,得末疾,歸雙流。蜀人謂亭名有征云。

筇竹杖蜀中無之,乃出徼外蠻峒。蠻人持至瀘、敘間賣之,一枝才四五錢。以堅潤細瘦,九節(jié)而直者為上品。蠻人言語不通,郡中有蠻判官者為之貿(mào)易。蠻判官蓋郡吏,然蠻人懾服,惟其言是聽。太不直則亦能群訟于郡庭而易之。予過敘,訪山谷故跡于無等佛殿。西廡有一堂,群蠻聚博其上。骰子亦以骨為之,長寸余而匾,狀若牌子,折竹為籌,以記勝負(fù)。劇呼大笑,聲如野獸,宛轉(zhuǎn)氈上,其意甚樂。椎髻獠面,幾不類人。見人亦不顧省。時方五月中,皆被氈毳,臭不可邇。

孔安國《尚書序》言:“為隸古定,更以竹簡寫之。”隸為隸書,古為科斗。蓋前一簡作科斗,后一簡作隸書,釋之以便讀誦。近有善隸者,輒自謂所書為隸古,可笑也。

宣和間,雖風(fēng)俗已尚諂諛,然猶趣簡便,久之乃有以駢儷箋啟與手書俱行者。主于箋啟,故謂手書為小簡,然猶各為一緘。已而或厄于書吏,不能俱達,于是駢緘之,謂之雙書。紹興初,趙相元鎮(zhèn)貴重,時方多故,人恐其不暇盡觀雙書,乃以爵里或更作一單紙,直敘所請而并上之,謂之品字封。后復(fù)止用雙書,而小簡多其幅至十幅。秦太師當(dāng)國,有諂者嘗執(zhí)政矣,出為建康留守,每發(fā)一書,則書百幅,擇十之一用之。于是不勝其煩,人情厭患,忽變而為札子,眾稍便之。俄而札子自二幅增至十幅,每幅皆具銜,其煩彌甚。而謝賀之類為雙書自若。紹興末,史魏公為參政,始命書吏鏤版從邸吏告報,不受雙書,后來者皆循為例,政府雙書遂絕。然箋啟不廢,但用一二矮紙密行細書,與札子同,博封之,至今猶然。然外郡則猶用雙書也。

元豐中,王荊公居半山,好觀佛書,每以故金漆版書藏經(jīng)名,遣人就蔣山寺取之。人士因有用金漆版代書帖與朋儕往來者。已而苦其露泄,遂有作兩版相合,以片紙封其際者。久之,其制漸精,或又以縑囊盛而封之。南人謂之簡版,北人謂之牌子。后又通謂之簡版,或簡牌。予淳熙末還朝,則朝士乃以小紙高四五寸、闊尺余相往來,謂之手簡。簡版幾廢,市中遂無賣者。而紙肆作手簡賣之,甚售。

士大夫交謁,祖宗時用門狀,后結(jié)牒“右件如前謹(jǐn)牒”,若今公文,后以為煩而去之。元豐后,又盛行手刺,前不具銜,止云:“某謹(jǐn)上。謁某官。某月日?!苯Y(jié)銜姓名,刺或云狀。亦或不結(jié)銜,止書郡名,然皆手書,蘇、黃、晁、張諸公皆然。今猶有藏之者。后又止行門狀,或不能一一作門狀,則但留語閽人云:“某官來見。”而苦于閽人匿而不告,紹興初乃用榜子,直書銜及姓名,至今不廢。

石藏用名用之,高醫(yī)也。嘗言今人稟賦怯薄,故按古方用藥多不能愈??;非獨人也,金石草木之藥亦皆比古力弱,非倍用之不能取效。故藏用以喜用熱藥得謗,群醫(yī)至為謠言曰:“藏用檐頭三斗火?!比嘶蛭分?。惟晁之道大喜其說,每見親友蓄丹,無多寡,盡取食之,或不待告主人。主人驚駭,急告以不宜多服。之道大笑不顧,然亦不為害,此蓋稟賦之偏,他人不可效也。晚乃以盛冬伏石上書丹,為石冷所逼,得陰毒傷寒而死。

予族子相,少服兔絲子凡數(shù)年,所服至多,飲食倍常,氣血充盛。忽因浴,去背垢者告以背腫。急視之,隨視隨長,赤焮異常,蓋大疽也。適四、五月間,金銀藤開花時,乃大取,依良方所載法飲之。兩日至數(shù)斤,背腫消盡。以此知非獨金石不可妄服,兔絲過餌亦能作疽如此,不可不戒。

初虞世字和甫,以醫(yī)名天下。元符中,皇子鄧王生月余,得癇疾,危甚,群醫(yī)束手,虞世獨以為必?zé)o可慮。不三日,王薨。信乎醫(yī)之難也。

佛經(jīng)戒比丘非時食,蓋其法過午則不食也。而蜀僧招客,暮食謂之非時。董仲舒三年不窺園,謂勤苦不游嬉也。館中著庭有園,每會飯罷,輒相語曰:“今日窺園乎?”此二事甚相類。

范丞相覺民拜參知政事時,歷任未嘗滿一考。

宣和中,百司庶府悉有內(nèi)侍官為承受,實專其事,長貳皆取決焉。梁師成為秘書省承受,坐于長貳之上。所不置承受者,三省、密院、學(xué)士院而已。

趙高為中丞相,龔澄樞為內(nèi)太師,猶稍與外庭異。童貫真為太師,領(lǐng)樞密院,振古所無。

吳玠守蜀,如和尚原、殺金平、仙人原、潭毒闕之類,皆創(chuàng)為控扼之地,古人所未嘗知,可謂名將矣。

蜀孟氏時,苑中忽生百合花一本,數(shù)百房,皆并蒂。圖其狀于圣壽寺門樓之東頰壁間,謂之《瑞百合圖》,至今尚存。乃知草木之妖,無世無之。

曹孝忠者,以醫(yī)得幸。政和、宣和間,其子以翰林醫(yī)官換武官,俄又換文,遂除館職。初,蜀人謂氣風(fēng)者為云,畫家所謂趙云子是矣。至是京師市人亦有此語。館中會語及宸翰,或謂曹氏子曰:“計公家富有云漢之章也?!辈芎龃笈唬骸盃柋阍茲h!”坐皆惘然,而曹肆罵不已。事聞,復(fù)還右選,除閣門官。

宣和末,婦人鞋底尖以二色合成,名“錯到底”,竹骨扇以木為柄,舊矣,忽變?yōu)槎瘫?,止插至扇半,名“不徹頭”,皆服妖也。

種彝叔,靖康初以保靜節(jié)鉞致仕,居長安村墅。一夕,旌節(jié)有聲,甚異,旦而中使至,遂起。五代時,安重誨、王峻皆嘗有此異,見《周太祖實錄》,二人者皆得禍。彝叔雖自是登樞府,然功名不成,亦非吉兆也。方彝叔赴召時,有華山道人獻詩曰:“北蕃群犬窺籬落,驚起南朝老大蟲。”

崇寧中,長星出,推步躔度長七十二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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