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魯遜·柯拉罕著)
柯拉罕先生這本對于當(dāng)代五位詩人(苔薇士W.H. Davies,得拉馬耳Walter de lamare,棲門爵凱Sir Owen Seaman,凱芝斯密士女士Miss Sheila Kaize-Smith,華特遜爵士Sir William Watson。)的批評集,的確是隆冬時節(jié)圍爐遣悶一個好伴侶。從前他出版過一部《當(dāng)代六大詩人》Six Famous Living Poets,里面所批評的是Kipling, Newbolt, Noyes, Drinkwater, Morris, Baring, Masefield六人。那書的特點(diǎn)是在用輕妙的文筆寫出既精銳而又富于同情心的評語,和敘述了不少可以表現(xiàn)這六位詩人性格的逸事;同時還引證了他們許多代表作品,所以一方面又可以當(dāng)做一本精選的詩集看?,F(xiàn)在這本新出版的批評集,也是用同樣方法寫的;所不同的是前本批評集里所談的Kipling, Newbolt, Noyes, Masefield,四人的詩都帶著很雄奇高壯的情調(diào)(其中Newbolt,和Masefield更愛學(xué)老舟子口吻),而現(xiàn)在這本批評集所討論的五位詩人,格調(diào)卻都是一般的清新可喜,每首詩像是一粒粒的珍珠,又玲瓏又圓潤。苔薇士是躺在自然懷中的嬌兒,他很天真地贊美自然,真是沒有人間煙火氣味。得拉馬耳低訴出人類幽怨的情緒和凄然的心境,將人心里共有的悲哀,用簡樸的詞令,誠懇的表現(xiàn)出來。華特遜是有名寫四行短詩的作者,他的小詩在幾行里蘊(yùn)蓄著無限的意思,半隱半露地讓讀者自己去體會。那妙處不下于從前那老而不死的蘭得Walter Savage Landor所做的氣魄蓋世的四行詩;此外棲門爵士同斯密司女士是詼諧詩的名手。一班誤解下安諾德Matthew Amold批評論的人們,總以為真正詩人的態(tài)度一定要很嚴(yán)厲,不知道有些看穿了世界的詩人常用滑稽的腔調(diào)來傳達(dá)他那對于人生深切的認(rèn)識。只要一記起英國兩位寫詼諧詩的大家,胡德Thomas Hood同薩刻立Thackeray——一位是寫過那使人念著墮淚的縫衣曲The Song of Shirt同嘆橋The Bridge of Sighe,一位是有名筆下不容情的寫實(shí)健將,虛榮市Vanity Fair和哀斯芒外傳Henry Esmond的作者——我們就可以知道要看到人生的全圓的人們,才寫出叫人看了會捧腹大笑的歪詩。這二位近代詩人在他們笑容可掬的巧詩里,也隱微地呈出經(jīng)驗(yàn)的皺痕。總之,在熊熊的火面前,一首一首地翻讀這五位清新俊逸詩人的杰作,間或放下書來望著火焰默想,再把自己的批評和柯拉罕聰明的解釋比較一下,這真是千災(zāi)百難的人生中不可多得的樂事。
庫魯遜不止是位精明的批評家,同時他又是天生的小品文作家。所以當(dāng)他談得高興的時節(jié),常常跑起野馬,說到自己的事情或者別的沒有什么關(guān)系的廢話,比如他批評了得拉馬耳的夜鶯歌以后,忽然說起自己在早春時節(jié)在哈斯丁斯地方,寂靜的中夜里,聽到夜鶯時心里所起的幻想。他這自然隨便的態(tài)度使他這批評集化做一位密友,坐在我們身旁娓娓地細(xì)談。庫魯遜的批評是沒有什么系統(tǒng),他只東鱗西爪地順口說去,然而我們卻因此感到他說話的真摯不是像在文章里專講什么死板板的起承轉(zhuǎn)合一樣;他是在那里批評這五位詩人,不是宣布自己的作詩哲學(xué)。實(shí)在英國第一流的批評家素來說話也都是這樣零零碎碎地:科律支Coleridge的批評莎士比亞,卻而司·蘭姆Charles Lamb的批評莎士比亞同時的戲劇作家,赫次立特Hazlitt的批評英國詩人;這幾篇文字全是結(jié)構(gòu)松懈,然而也都是字字值得用金子來鑄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