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石曼卿文
《祭石曼卿文》是歐陽修為悼念詩友石曼卿而作的一篇祭文。歐陽修與其是摯友,石曼卿英年早逝。這篇祭文寫于石曼卿死后26年,歐陽修任亳州太守,真源縣是其管轄之地,于是他就派人為石曼卿修墓,并親自到墓前祭典,作祭文,抒發(fā)對摯友的深切懷念。
這篇祭文避免了一般祭文的呆板格式,內(nèi)容不是為死者作平生概括,而是通過三呼曼卿,先稱贊其聲名不朽,再寫其死后凄涼,特別是渲染墓地的悲涼景象,表達(dá)出作者對死者強(qiáng)烈的哀悼之情。文章大體押韻,句式靈活,情調(diào)凄婉,體現(xiàn)出作者真摯的感情。
生而為英,死而為靈。
此自古圣賢,莫不皆然。而著在簡冊者,昭如日星。
維治平四年七月日,具官歐陽修,謹(jǐn)遣尚書都省令史李敭,至于太清,以清酌庶羞之奠,致祭于亡友曼卿之墓下,而吊之以文。曰:
嗚呼曼卿!生而為英,死而為靈。其同乎萬物生死,而復(fù)歸于無物者,暫聚之形;不與萬物共盡,而卓然其不配者,后世之名。此自古圣賢,莫不皆然,而著在簡冊者,昭如日星。
嗚呼曼卿!吾不見子久矣,猶能仿佛子之平生。其軒昂磊落,突兀崢嶸而埋藏于地下者,意其不化為朽壤,而為金玉之精。不然,生長松之千尺,產(chǎn)靈芝而九莖。奈何荒煙野蔓,荊棘縱橫;風(fēng)凄露下,走磷飛螢!但見牧童樵叟,歌吟上下,與夫驚禽駭獸,悲鳴躑躅而咿嚶。今固如此,更千秋而萬歲兮,安知其不穴藏孤貉與鼯鼪?此自古圣賢亦皆然兮,獨不見夫累累乎曠野與荒城!
嗚呼曼卿!盛衰之理,吾固知其如此,而感念疇昔,悲涼凄愴,不覺臨風(fēng)而隕涕者,有愧乎太上之忘情。尚饗!
在英宗治平四年七月某日,具官歐陽修,差遣尚書都省令史李揚(yáng)到太清之下,以美酒和豐盛的菜肴作祭品,在亡友曼卿的墓前舉行祭禮,并作一篇祭文來悼念:
嗚呼曼卿!你生前是杰出的英才,死后一定成為神靈。那與萬物一道生死,最后又回歸到無物境界的,是暫時相聚的形體;那不與萬物一道消亡,卓越挺立永垂不朽,是給后世留下的英名。自古以來的圣賢,沒有一個不是這樣的,而記載到史冊的,更是像日月星辰一樣明亮。
嗚呼曼卿!我已經(jīng)好久沒見到你了,但仿佛還能記得你的一生。你氣宇軒昂的儀表,襟懷坦蕩,杰出突兀的才干崢嶸不凡的氣質(zhì),雖然埋藏在地下,料想他們必定不會化作腐朽的土壤,而會變成金玉的精華。不然的話,此地就會長出高達(dá)千尺的青松,產(chǎn)出有九根莖的靈芝草。為什么現(xiàn)在卻到處都是荒煙野草,藤蔓纏繞,荊棘縱橫,風(fēng)雨凄涼,霜露下降,磷火飄動,飛螢明滅。只見放牛的牧童與打柴的老人唱著山歌,上上下下,還有一些驚恐的飛禽與害怕的野獸,前后徘徊,發(fā)出悲切的鳴叫呼聲。今天已經(jīng)是這樣,再過個千秋萬歲,哪能知道這里不會深藏著狐貍貉子、鼯鼠和黃鼠狼?自古以來的圣賢都是這樣,難道沒有見過那接連不斷的曠野和殘破的荒墳?
嗚呼曼卿!古今盛衰的道理,我本來就知道是這樣的。而每當(dāng)感懷過去的情景,還總是悲涼凄慘不已,不由自主地臨風(fēng)流淚,慚愧自己不能像圣人那樣忘情。請享用祭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