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所要求的文藝,是作者真實的話,但怎樣才是真實的話呢?我以為不能籠統(tǒng)的回答;因為文藝的真實性是有種別的,有等級的。
從“再現(xiàn)”的立場說,文藝沒有完全真實的,因為感覺與感情都不能久存,而文藝的抒寫,又必在感覺消失了,感情冷靜著的時候,所以便難把捉了。感覺是極快的,感覺當時,只是感覺,不容作別的事。到了抒寫的時候,只能憑著記憶,敘述那早已過去的感覺。感情也是極快的。在它熱烈的時候,感者的全人格都沒入了,那里有從容抒寫之暇?——一有了抒寫的動機,感情早已冷卻大半,只剩虛虛的輪廓了。所以正經(jīng)抒寫的時候,也只能憑著記憶。從記憶里抄下的感覺與感情,只是生活的意思,而非當時的生活;與當時的感覺感情,自然不能一致的。不能一致,就不是完全真實了——雖然有大部分是真實的。
在大部分真實的文藝里,又可分為數(shù)等。自敘傳性質(zhì)的作品,比較的最是真實,是第一等。雖然自古哲人說自知是最難的,雖然現(xiàn)在的心理學家說內(nèi)省是靠不住的,研究自己的行為和研究別人的行為同其困難,但那是尋根究底的話;在普通的意義上,一個人知道自己,總比知道別人多些,敘述自己的經(jīng)驗,總?cè)菀浊袑嵍斆苄?。近代文學里,自敘傳性質(zhì)的作品一日一日的興盛,主觀的傾向一日一日的濃厚;法朗士甚至說,一切文藝都是些自敘傳。這些大約就因為力求逼近真實的緣故。作者唯恐說得不能入微,故只揀取自己的經(jīng)驗為題材,讀者也覺作者為別人說話,到底隔膜一層,不如說自己的話親切有味,這可叫做求誠之心,欣賞力發(fā)達了,求誠之心也便更覺堅強了。
敘述別人的事不能如敘述自己的事之確實,是顯然的,為第二等。所謂敘述別人的事,與第三身的敘述稍有不同。敘別人的事,有時也可用第一身;而用第三身敘自己的事,更是常例。這正和自敘傳性質(zhì)的作品與第一身的敘述不同一樣。在敘述別人的事的時候,我們所得而憑借的,只有記憶中的感覺,與當事人自己的話,與別人關于當事人的敘述或解釋。——這所謂當事人,自然只是些“榜樣”Model。將這些材料加以整理,仔仔細細下一番推勘的工夫,體貼的工夫,才能寫出種種心情和關系;至于顯明性格或腳色,更需要塑造的工夫。這些心情,關系和性格,都是推論所得的意思;而推論或體貼與塑造,是以自己為標準的。人性雖有大齊,細端末節(jié),卻是千差萬殊的,這叫做個性。人生的豐富的趣味,正在這細端末節(jié)的千差萬殊里。能顯明這千差萬殊的個性的文藝,才是活潑的,真實的文藝。自敘傳性質(zhì)的作品,確能做到一大部分;敘述別人的事,卻就難了。因為我們的敘述,無論如何,是以自己為標準的;離不了自己,那里會有別人呢?以自己為標準所敘別人的心情,關系,性格,至多只能得其輪廓,得其形似而已。自敘憑著記憶,已是間接;這里又加上了推論,便間接而又間接了;愈間接,去當時當事者的生活便愈遠了,真實性便愈減少了。但是因為人性究竟是有大齊的,甲所知于別人的固然是浮面的,乙丙丁……所知于別人的也不見得有多大的差異;因此大家相忘于無形,對于“別人”的敘述之真實性的減少,并不覺有空虛之感。我們在文人敘述別人的文字里,往往能覺著真實的別人,而且覺著相當?shù)臐M足,就為此故。——這實是我們的自騙罷了。
相像的抒寫,從“再現(xiàn)”的立場看,只有第三等的真實性。相像的再現(xiàn)力是很微薄的。它只是些凌雜的端緒Fringe,凌雜的影子。它是許多模糊的影子,依著人們隨意饾起的骨架,構成的一團云霧似的東西。和普通所謂實際,相差自然極遠極遠了。影子已經(jīng)靠不住了,何況又是模糊的,凌雜的呢?何況又是照著人意重行結構的呢?雖然想像的程度也有不同,但性質(zhì)總是類似的。無論是想像的實事,無論想像的奇跡,總只是些云霧,不過有濃有淡罷了。無論這些想像是從事實來的,是從別人的文字來的,也正是一樣。它們的真實性,總是很薄弱的。我們?nèi)粢獎冾^發(fā)一樣的做去,也還能將這種真實性再分為幾等;但這種剖析,極難“銖兩悉稱”非我的力量所能及。所以只好在此籠統(tǒng)地說,想像的抒寫,只有第三等的真實性。
從“再現(xiàn)”的立場所見的文藝的真實性,不是充足的真實性;這令我們不能滿意。我們且再從“表現(xiàn)”的立場看。我們說,創(chuàng)作的文藝全是真實的。感覺與感情是創(chuàng)作的材料;而想像卻是創(chuàng)作的骨髓。這和前面所說大異了。“創(chuàng)作”的意義決不是再現(xiàn)一種生活于文字里,而是另造一種新的生活。因為說生活的再現(xiàn),則再現(xiàn)的生活決不能與當時的生活等值,必是低一等或薄一層的。況說生活再現(xiàn)于文字里,將文字與生活分開,則主要的是文字,不是生活;這實是再現(xiàn)生活的“文字”,而非再現(xiàn)的“生活”了。這里文藝之于生活,價值何其小呢?說創(chuàng)作便不如此。我前面解釋創(chuàng)作,說是另造新生活;這所謂“另造”,驟然看來,似乎有能造與所造,又有方造與既造。但在當事的創(chuàng)作者,卻毫不起這種了別。說能造是作者,所造是表現(xiàn)生活的文字,或文字里表現(xiàn)的生活;說方造是歷程,既造是成就:這都是旁觀者事后的分析,創(chuàng)作者是不覺得的。這種分析另有它的價值,但決不是創(chuàng)作的價值。創(chuàng)作者的創(chuàng)作,只覺是一段生活,只覺是“生活著”。“我”固然是這段生活的一部,文字也是這段生活的一部;“我”與文字合一,便有了這一段生活。這一段生活繼續(xù)進行,有它自然的結束;這便是一個歷程。在歷程當中,生活的激動性很大;劇烈的不安引起創(chuàng)作者不歇的努力。歷程終結了,那激動性暫時歸于平衡的狀態(tài);于是創(chuàng)作者如釋了重負,得到一種舒服。但這段生活之價值卻不僅在它的結束。創(chuàng)作者并不急急地盼望結束的到臨;他在繼續(xù)的不安中,也欣賞著一步步的成功——一步步實現(xiàn)他的生活。這樣,歷程中的每一點,都于他有價值了。所以方造與既造的辨別,在他是不必要的;他自然不會感著了??傊?,創(chuàng)作只是渾然的一段生活,這其間不容任何的了別的。至于創(chuàng)作的材料則因生活是連續(xù)的,而創(chuàng)作也是一段生活,所以仍免不了取給于記憶中所留著的過去生活的影像。但這種影像在創(chuàng)作者的眼中,并不是過去的生活之模糊的副本,而是現(xiàn)在的生活之一部——記憶也是現(xiàn)在的生活;所以是十分真實的。這樣,便將記憶的價值增高了。再則,創(chuàng)作既是另造新生活,則運用現(xiàn)有的材料,自然有自由改變之權,不必保持原狀;現(xiàn)有的材料,存于記憶中的,對于創(chuàng)作,只是些媒介罷了。這和再現(xiàn)便不同了。創(chuàng)作的主要材料,便是,創(chuàng)作者唯一的向?qū)А@是想像。想像就現(xiàn)有的記憶材料,加以刪汰,補充,聯(lián)絡,使新的生活得以完滿地實現(xiàn)。所以寬一些說,創(chuàng)作的歷程里,實只有想像一件事;其馀感覺,感情等,已都融冶于其中了。想像在創(chuàng)作中第一重要,和在再現(xiàn)中居末位的大不相同。這樣,創(chuàng)作中雖含有現(xiàn)在生活的一部,即記憶中過去生活的影像,而它的價值卻不在此;它的價值在于向未來的生活開展的力量,即想像的力量。開展就是生活;生活的真實性,是不必懷疑的。所以創(chuàng)作的真實性,也不必懷疑的。所以我說,從表現(xiàn)的立場看,創(chuàng)作的文藝全是真實的。
至于自敘或敘別人,在創(chuàng)作里似乎不覺有這樣分別。因為創(chuàng)作既不分“能”“所”,當然也不分“人”“我”了。“我”的過去生活的影像與“人”的過去生活的影像,同存于記憶之內(nèi),同為創(chuàng)作的材料;價值是相等的。在創(chuàng)作時,只覺由一個中心而擴大,其間更無界劃。這個中心或者可說是“我”;但這個“我”實無顯明的封域,與平常人所執(zhí)著的我廣狹不同。憑著這個意義的“我”,我們說一切文藝都是自敘傳,也未嘗不可。而所謂近代自敘傳性質(zhì)的作品增多,或有一大部分指著這一意義的自敘傳,也未可知。——我想,至少十九世紀末期及二十世紀的文藝是如此。在創(chuàng)作時,只覺得擴大一件事。擴大的歷程是不能預料的;惟其不能預料,才成其為創(chuàng)造,才成其為生活。我們寫第一句詩,斷不知第二句之為何——誰能知道“滿城風雨近重陽”的下一句是什么呢?就是潘大臨自己,也必不曉得的。這時何暇且何能,斤斤斟酌于“人”“我”之間,而細為剖辨呢?只任情而動罷了。事后你說它自敘也好,說它敘別人也好,總無傷于它完全的真實性。胡適的《應該》,俞平伯的《在鷂鷹聲里的》,事后看來,都是敘別人的。從“再現(xiàn)”方面看,誠然或有不完全真實的地方。但從“創(chuàng)作”方面看,則渾然一如,有如滿月;那有絲毫罅隙,容得不真實的性質(zhì)溜進去呢?總之,創(chuàng)作實在是另辟一世界,一個不關心的安息的世界。便是血與淚的文學,所辟的也仍是這個世界。(此層不能在此評論)在這個世界里,物我交融,但有竊然的向往,但有沛然的流轉(zhuǎn);暫脫人寰,遂得安息。至于創(chuàng)作的因緣,則或由事實,或由文字。但一經(jīng)創(chuàng)作的心的熔鑄,就當?shù)攘魁R觀,不宜妄生分別。俗見以為由文字而生之情力弱,由事實而生之情力強,我以為不然。這就因為事實與文字同是人生之故。即如前舉俞平伯《在鷂鷹聲里的》一詩,就是讀了康白情的《天亮了》,觸動宿懷,有感而作。那首詩誰能說是弱呢?這可見文字感人之力,又可見文字與事實之易相牽引了。上來所說,都足證創(chuàng)作只是渾然的真實的生活;所以我說,創(chuàng)造的文藝全是真實的。
從“表現(xiàn)”的立場看,沒有所謂“再現(xiàn)”;“再現(xiàn)”是不可能的。創(chuàng)作只是一現(xiàn)而已。就是號稱如實描寫客觀事象的作品,也是一現(xiàn)的創(chuàng)作,而不是再現(xiàn);因所描寫的是“描寫當時”新生的心境(記憶),而不是“描寫以前”舊有的事實。這層意思,前已說明。所以“再現(xiàn)”不是與“創(chuàng)作”相對待的。在“表現(xiàn)”的立場里,和“創(chuàng)作”相對待的,是“模擬”及“撒謊”。模擬是照別人的樣子去制作?!皵M古”,“擬陶”,“擬謝”,“擬某某篇”,“效某某體”,“擬陸士衡擬古”,“學韓”,“學歐”,……都是模擬,都是將自己撳在他人的型里。模擬的動機,或由好古,或由趨時,這是一方面;或由欽慕,或由愛好,這是另一方面。欽慕是欽慕其人,愛好是愛好其文。雖然從程度上論,愛好比欽慕較為真實,好古與趨時更是浮泛;但就性質(zhì)說,總是學人生活,而非自營生活。他們懸了一些標準,或選了一些定型,竭力以求似,竭力以求合。他們的制作,自然不能自由擴展了。撒謊也可叫做“捏造”,指在實事的敘述中間,插入一些不諧和的虛構的敘述;這些敘述與前后情節(jié)是不一致的,或者相沖突的。從“再現(xiàn)”的立場說,文藝里有許多可以說是撒謊的;甚至說,文藝都是撒謊的。因為文藝總不能完全與事實相合。在這里,浪漫的作品,大部分可以說完全是謊話了。歷史小說,雖大體無背于事實,但在詳細的節(jié)目上,也是撒謊了。便是寫實的作品,謊話誠然是極少極少,但也還免不了的。不過這些謊話全體是很諧和的,成為一個有機體,使人不覺其謊。而作者也并無故意撒謊之心。假使他們說的真是謊話,這個謊話是自由的,無所為的。因此,在“表現(xiàn)”的立場里,我們寧愿承認這些是真實的。然則我們現(xiàn)在所謂“撒謊”的,是些什么呢?這種撒謊是狹義的,專指在實事的敘述里,不諧和的,故意的撒謊而言。這種撒謊是有所為的;為了求合于某種標準而撒謊。這種標準或者是道德的,或者是文學的。章實齋《文史通義古文十弊》篇里有三個例,可以說明這一種撒謊的意義。我現(xiàn)在抄兩個給諸君看:
(一)“有名士投其母行述,……敘其母之節(jié)孝:則謂乃祖衰年病廢,臥床,溲便無時;家無次丁,乃母不避穢褻,躬親熏濯。其事既已美矣,又述乃祖于時蹙然不安,乃母肅然對曰,‘婦年五十,今事八十老翁,何嫌何疑?’節(jié)母既明大義,定知無是言也!此公無故自生嫌疑,特添注以斡旋其事;方自以謂得體,而不知適如冰雪肌膚,剜成瘡痏,不免愈濯愈痕瘢矣?!?
(二)“嘗見名士為人撰志。其人蓋有朋友氣誼;志文乃仿韓昌黎之志柳州也。——一步一趨,惟恐其或失也。中間感嘆世情反復,已覺無病費呻吟矣;未敘喪費出于貴人,及內(nèi)親竭勞其事。詢之其家,則貴人贈賻稍 厚,非能任喪費也;而內(nèi)親則僅一臨穴而已,亦并未任 其事也。且其子俱長成。非若柳州之幼子孤露,必待人為經(jīng)理者也。詰其何為失實至此?則曰,仿韓志終篇有 云,……今志欲似之耳?!R文摹古,遷就重輕,又往往似之矣?!?
第一例是因求合于某種道德標準(所謂“得體”)而捏造事實,第二例是因求似于韓文而附會事實;雖然作者都系“名士”,撒謊卻都現(xiàn)了狐貍尾巴!這兩文的漏洞(即沖突之處)及作者的有意撒謊,章實齋都很痛快的揭出來了??戳诉@種文字,我想誰也要覺著多少不舒服的。這種作者,全然犧牲了自己的自由,以求合于別人的定型。他們的作品雖然也是他們生活的一部,但這種生活是怎樣的局促而空虛喲!
上面第一例只是撒謊;第二例是模擬而撒謊,撒謊是模擬的果。為什么只將它作為撒謊的例呢?這里也有緣故。我所謂模擬,只指意境,情調(diào),風格,詞句四項而言;模擬而至于模擬實事,我以為便不是模擬了。因為實事不能模擬,只能捏造或附會;模擬事實,實在是不通的話。所以說模擬實事,不如說撒謊。上面第二例,形式雖是模擬而實質(zhì)卻全是撒謊;我說模擬而撒謊,原是兼就形質(zhì)兩方而論。再明白些說,我所謂模擬有兩種:第一種,里面的事實,必是虛構的,且諧和的,以求生出所模擬之作品的意境,情調(diào)。第二種,事實是實有的,只仿效別人的風格與字句。至于在應該敘實事的作品里,因為模擬的緣故,故意將原有事實變更或附會,這便不在模擬的范圍之內(nèi),而變成撒謊了。因為實事是無所謂模擬的。至于不因模擬,而于敘實事的作品里插入一些捏造的事實,那當然更是撒謊,不成問題的。這是模擬與撒謊的分別。一般人說模擬也是撒謊。但我覺得模擬只是自動的“從人”,撒謊卻兼且被動的“背己”。因為模擬時多少總有些向往之誠,所以說是自動的;因為向往的結果是“依樣葫蘆”,而非“任性自表”,所以說是“從人”。但這種“從人”,不至“背己”。何以故?從人的意境,字句,可以自圓其說,成功獨立的一段生活,而無沖突之處。這是無所謂“背己”的;因為雖是學人生活,但究竟是自己的一段完成的生活?!獏s不是充足的,自由的生活。至于從人的風格,情調(diào),似乎會“背己”了,其實也不然。因為風格與情調(diào)本是多方面的,易變化的。況且一切文藝里的情調(diào),風格,總有其大齊的。所以設身處地去體會他人的情調(diào)而發(fā)抒之,是可能的。并且所模仿的,雖不盡與“我”合,但總是性之所近的。因此,在這種作品里,雖不能自由發(fā)抒,但要諧和而無沖突,是甚容易的。至于撒謊,如前第一例,求合于某種道德標準,只是根于一種畏懼,掩飾之心;毫無什么誠意?!B模擬時所具的一種傾慕心,也沒有了。因此,便被動的背了自己的心瞎說了。明明記著某人或自己是沒有這些事的,但偏偏不顧是非的說有;這如何能諧和呢?這只將矛盾顯示于人罷了。第二例自然不同,那是以某一篇文的作法為標準的。在這里,作者雖有向往之誠,可惜取徑太笨了,竟至全然犧牲了自己;因為他悍然的違背了他的記憶,關于那個死者的。因此,弄巧成拙,成了不誠的話了??傊?,模擬與撒謊,性質(zhì)上沒有多大的不同,只是程度相差卻甚遠了。我在這里將捏造實事的所謂模擬不算作模擬,而列入撒謊之內(nèi),是與普通的見解不同的;但我相信如此較合理些。由以上的看法,我們可以說,在表現(xiàn)的立場里,模擬只有低等的真實性,而撒謊全然沒有真實性——撒謊是不真實的,虛偽的。
我們要有真實而自由的生活,要有真實而自由的文藝,須得創(chuàng)作去;只有創(chuàng)作是真實的,不過創(chuàng)作兼包精粗而言,并非凡創(chuàng)作的都是好的。這已涉及另一問題,非本篇所能詳了。
附注:本篇內(nèi)容的完成,頗承俞平伯君的啟示,在這里謝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