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唐棣　帷裳　常棣　維常

之華

漸車

之華鄂不韡韡

之華

《氓》篇“漸車帷裳”《箋》曰“帷裳，童容也”，案婦人之車以帷障其旁如裳，《列女傳》四《齊孝孟姬傳》“野處則帷裳擁蔽”，是也。一曰裳幃?！吨芏Y·巾車》“王后之五路，……皆有容蓋”，鄭司農(nóng)注“容謂之幨車，山東謂之裳幃，或曰潼容?！睅首忠蛔餮g，《儀禮·士昏禮》“婦車有裧”注“裧，車裳幃”，《既夕記》“主婦車，疏布裧”注“裧者，車裳幃，于蓋弓垂之”。此皆婦人之車也。然《禮記·雜記》曰“其輤有裧，緇布裳帷”，是喪車亦有裳帷?；蛟弧队洝芬匝g與裳帷并舉，似別為二物，而二鄭并以裧即裳幃，何也？曰：裧也，裳幃也，對文異，散文通。其制，張蓋于車上，冒之以布，自上四旁垂而下。析而言之，蓋于上者謂之裧垂于旁者謂之裳幃，故《雜記》以裧與裳帷并舉，而《詩》“漸車帷裳”，易順鼎謂漸車即裧車，亦以漸與帷裳為二，然蓋與布實不可分離，故言襜亦可包裳幃，言裳幃亦可包襜，因之，襜與裳幃又俱為大名，而可互訓，先鄭謂幨車謂之裳幃，后鄭以裧為車裳幃，即此義也。知裳幃一曰襜，則《戰(zhàn)國策·齊策》“攻城之費，百姓理襜蔽，舉沖櫓”，《淮南子·氾論》篇“隆沖以攻，渠幨以守”，《兵略》篇“雖有薄縞之幨，腐荷之櫓，然猶不能獨穿也”，曰襜曰幨并即裳幃矣。此兵車亦有裳幃之證也。《采薇》篇曰“彼爾維柯，維常之華，彼路斯何，君子之車”，此出師之詩，維常即帷裳，亦即《國策》之襜，《淮南》之幨。四句皆以車言，謂彼薾然繁盛者何，帷裳之華飾也，彼路然而大者何，君子之車也?！逗伪艘a矣》篇曰“何彼襛矣，唐棣之華，曷不肅雍，王姬之車”，句法與《采薇》四句適同，則上二句亦當指車服之飾。帷裳一稱裳帷，疑唐棣當讀為裳帷。裳唐古音同，《詩》唐棣一作常棣可證。帷棣聲同脂部，而隹在端母，隸在定母，古讀不分，是帷棣古亦同音。更列三事以明之。（一）《說文》肆從隸聲，讀若虺，《周禮·司尊彝》“祼用虎彝蜼彝”，鄭司農(nóng)讀蜼為虺，《淮南子·修務》篇“嫫母仳倠”高注“倠讀近虺”。（二）肆《說文》作肆，從隸聲，《書·湯誥》“肆臺小子”，《墨子·兼愛下》篇作“予小子履”，《左傳·成十三年》“昔逮我獻公及穆公相好”，即昔惟我獻公及穆公相好也，逮與 通，《墨子·非攻下》篇“今 夫好攻伐之君，又飾其說以非子墨子”，即今惟夫好攻伐之君也。（三）《蔽笱》篇“其魚唯唯”，《箋》曰“唯唯，行相隨順之貌”，案《說文》“隸，及也”，“逮唐逮，及也”，行相隨順即前后相及之意，是唯唯即逮逮也。裳與唐，帷與棣，古音既同，而核諸文義，句中所指，又非車服莫屬，則唐棣即裳帷，殆無可疑。且非如此，“何彼襛矣”之襛字從衣之故，亦難以解答。《五經(jīng)文字》“襛字見《詩·風》，從禾者訛”，案《說文·衣部》襛字下引此詩，蕭子顯《代美女篇》“繁襛既為李，照水亦成蓮”，字亦作襛，益信俗本從禾之誤。此雖半字之差，其關系于詩義者則甚大也。《常棣》篇曰“常棣之華，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序》以為燕兄弟之詩，疑首二句祇謂兄弟偕來，其車飾之盛，有如此者。常即衣裳本字，棣亦當讀為帷?！俺ｉχA，鄂不韡韡”，與“何彼襛矣，唐棣之華”語意全同，但二句互易其次爾。要之，《采薇》篇之“維常”即《氓》篇之“帷裳”，倒言之則曰裳帷，其名見于《禮·雜記》，帷或作幃，見于《周禮》先鄭注者一，見于《儀禮》后鄭注者二，《常棣》篇之“常棣”，《何彼襛矣》篇之“唐棣”，并即裳帷也。《傳》《箋》于“唐棣”“常棣”，并“維?！敝＃乓阅久斨?，又讀維為語詞，宜其說之不可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