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　人　歌

《古謠諺》作越人擁楫歌　《梁任公近著》作鄂君歌

【《說苑·善說篇》】?。〒?jù)《四部叢刊》影明鈔本）襄成君始封之日，衣翠衣，帶玉〔彘〕依盧文弨說據(jù)《書鈔》百二十九，《御覽》五百七十二補。劍，履縞趙萬里云，《書鈔》作“ ”。舄，立于流原作“游”，依盧說據(jù)《書鈔》、《御覽》改。水之上。大夫擁鐘錘，縣令執(zhí)桴號令，呼誰能渡王者？于是也，楚大夫莊莘過而說之，遂造托而拜謁；起立曰：臣愿把君之手其可乎？襄成君忿〔然〕依盧說據(jù)《書鈔》、《御覽》補。作色而不言。莊莘遷延沓趙云：程榮《漢魏叢書》本作“盥”。手而稱曰：

君獨不聞夫鄂君子皙之泛舟于新趙云：《初學記》二十五，陳本《書鈔》百三十七作“澌”。波之中也，乘青翰之舟，插原作“極”，依孫詒讓說改。苪苪芘，孫云：“苪”，當讀為“?！?；“芘”、“蔽”，聲近義同。張翠〔羽之〕依孫、趙說，據(jù)原本《書鈔》百三十七、《御覽》、《玉臺新詠·山木歌序》補。蓋，而?犀尾，班麗袿衽，會鐘鼓之音畢，榜枻越人擁孫云《玉臺新詠》作‘棹’。楫而歌。歌辭曰：

濫兮抃草濫予昌枑趙云：程本作“ ”。澤予昌州州 州焉乎秦胥胥縵予乎昭澶秦逾滲惿隨河湖鄂君子皙曰：“吾不知越歌，子試為我楚說之?！庇谑悄苏僭阶g，乃楚說之曰：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原作“中洲”，依盧、孫、趙說，據(jù)原本《書鈔》、《御覽》、《玉臺新詠》改。流。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心幾頑《古詩源》作“煩”。而不絕兮得知原作“知得”，據(jù)《樂府》八十三改。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說君兮君《樂府》作“知”。不知。

于是鄂君子皙乃揄原作“?”，依盧說據(jù)《樂府》改。修袂，行而擁之，舉繡被而覆之。鄂君子皙，親楚王母弟也，官為令尹，爵為執(zhí)珪；一榜枻越人猶得交歡盡意焉。今君何以逾于鄂君子皙，臣何以獨不若榜枻之人；愿把君之手，其不可，何也？襄成君乃奉手而進之，曰：“吾少之時，亦嘗以色稱于長者矣，未嘗遇僇如此之卒也！自今以后，愿以壯少之禮，謹受命。”

【《御覽》五百七十二引《說苑》】　今夕兮搴洲中流，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山有樹木兮木有枝，心說君兮君不知。

【《詩·綢繆》“今夕何夕見此良人”疏】　《說苑》稱鄂君與越人用舟，越人擁楫而歌曰：“今夕何夕兮，得與搴舟水流，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比绫烁枰猓瑒t嘉美此夕，與箋（云“言非其時”）意異者，彼意或出于此。但引《詩》斷章，不必如本也。

【朱熹《楚辭后語》】　……其義鄙褻不足言，特以其自越而楚，不學而得其余韻，且于周太師“六詩”之所謂興者，亦有契焉。知聲詩之體，古今共貫，胡越一家，有非人之所能為者。是以不得以其遠且賤而遺之也。

【《古詩源》】　與“思公子兮未敢言”同一婉至。

【《梁啟超論學近著》上《中國古代之翻譯事業(yè)》】　……古書中之純粹翻譯文學，以吾所記憶，則得二事：（一）《說苑·善說篇》所載鄂君譯《越人歌》。……（二）《后漢書·西南夷傳》所載白狼王唐菆等《慕化詩》三章。……兩篇實我文學界之鳳毛麟角，《鄂君歌》譯本之優(yōu)美，殊不在《風》《騷》下。原文具傳，尤難得。

【梁啟超《中國美文史稿》三】《楚辭》以外，戰(zhàn)國時江南詩歌，《說苑·善說篇》所載越女棹歌，說是楚國的王子鄂君子皙乘船在越溪游耍，船家女孩子擁楫而歌。歌的是越音?！蹙犞?，自然一字不懂。于是叫人譯為楚國話……在中國上古找翻譯的作品，這首歌怕是獨一無二了。歌詞的旖旎纏綿，讀起來令人和后來南朝的“吳歌”發(fā)生聯(lián)想?！墩f苑》雖說戰(zhàn)國末著述，但戰(zhàn)國時楚、越之地，像有發(fā)生這種文體之可能。況且還有鉤輈鴂舌的越語原文，我想總不是偽造的。

【游國恩《楚辭的起源》】（《國學月報》）這首歌的年代不甚可考。據(jù)《楚世家》云：“康王立，十五年卒；子員立，是為郟敖?？低鯇櫟芄訃?、子比、子皙、棄疾?！薄墩f苑》謂鄂君子皙是楚王的母弟，官為令尹，爵為執(zhí)珪?？梢娺@楚王必是楚康王了。子皙必封于鄂，故又稱“鄂君子皙”。按周靈王十三年（前五五九）楚康王立；靈王二十七年（前五四五）康王薨。這首《越人歌》出世的時候，必在楚康王十五年中。我定他為前五五○間的產(chǎn)品?；蛘哂腥艘尚?，《越人歌》不是前六世紀的東西；因為他的文學藝術(shù)的確可以代表一個《楚辭》進步很高的時期；雖是寥寥短章，在《九歌》中，除了《少司命》、《山鬼》等篇，恐怕沒有那篇趕得上他。拿他來與（《說苑》里的）《子文》、《楚人》二歌比較一下，真有天淵之別。這豈不可怪嗎？這一層我卻要解釋一下：（一）我們須知純粹的民歌和文人的制作是不同的。山歌民謠，出于天籟，好的固然很多；但我總覺得他是一塊未經(jīng)雕琢的璞玉；決比不上曾經(jīng)文人修改或潤色的那樣完美。《子文》、《楚人》二歌是否經(jīng)文人修飾過，我不敢臆斷，但他們一種質(zhì)樸的色彩是不可掩的。至于《越人歌》呢，《說苑》明言“乃召越譯，乃楚說之?！笨梢娝淖髡弑厥且晃荒芡ǔ絻蓢膶W的文人。

（二）大凡一種文學——尤其是詩歌——言情的易工，敘事和說理的難勝?！衲菢訑⑹露骓炠澥降摹蹲游母琛?、《楚人歌》，自然比不上言情的《越人歌》了。

（三）《越人歌》比《子文》、《楚人》二歌后一百年；從文學進化史上看來，比他們好的多，自是自然的趨勢。……

根據(jù)以上的解釋，故我們決不能懷疑《越人歌》的時代。

【《史記·楚世家》】共王卒，子康王招立?？低趿⑹迥辏?。子員立，是為郟敖。康王寵弟公子圍、子比、子皙、棄疾。郟敖……四年，……圍入問王疾，絞而弒之；遂殺其子莫及平夏。……子比奔晉《春秋》左氏昭元年傳，宮 尹子皙出奔鄭。而圍立，是為靈王?！辏?，楚靈王樂乾谿，不能去也；國人苦役。初，靈王會兵于申，僇越大夫常壽過，殺蔡大夫觀起。起子從，亡在吳，乃勸吳王伐楚。為間越大夫常壽過而作亂，為吳間。使矯公子棄疾命，召公子比于晉?！蹲髠鳌ふ咽辍罚圆坦ü訔壖玻┲僮痈?、子皙。至蔡，與吳越兵欲襲蔡。令公子比見棄疾，與盟于鄧。遂入殺靈王太子祿，立子比為王。公子子皙為令尹，棄疾為司馬，先除王宮。《左傳·昭十三年》公子比為王，公子黑肱（即子皙）為令尹，次于陂。公子棄疾為司馬，先除王宮。觀從從師于乾谿，令楚眾曰：“國有王矣。先歸，復爵邑田室，后者遷之?！背娊詽?。去靈王而歸。……靈王于是獨徬徨山中。……芋尹申無宇之子申亥……奉之以歸。夏五月，癸丑，王死申亥家?！菚r楚國雖已立比為王，畏靈王復來，又不聞靈王死。故觀從謂初王比曰：“不殺棄疾，雖得國，猶受禍?！蓖踉唬骸坝嗖蝗??！睆脑?，“人將忍王！”王不聽，乃去。棄疾歸。國人每夜驚曰：“靈王入矣！”乙卯夜，棄疾使船人從江上走呼曰：“靈王至矣！”國人愈驚。又使曼成然告初王比及令尹子皙曰：“王至矣！國人將殺君！司馬將至矣，君蚤自圖，無取辱焉！眾怒如水火，不可救也！”初王及子皙遂自殺。丙辰，棄疾即位為王，……是為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