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駱龠門中丞咸豐三年九月二十九日
王璞山即日能招勇扎營城外,甚好。惟新集之勇,器械不齊,技藝未嫻,恐見賊難免奔潰,除先招千名外,后招者似宜精選。璞山雖有忠勇之氣,欲驅(qū)此數(shù)千市人而赴敵,則實為難信。鄙意欲調(diào)回鄒、陳之勇,與璞山合成一營者,以其略經(jīng)訓練,或不至一哄而散耳。
統(tǒng)計目下要務,約有三端:一日城內(nèi)堅守;一日城外扎營,通接濟之路;一日籌備水攻,無聽其船只往來自如。三者茍備,則此賊不能得志。侍所擬之排,現(xiàn)趕造樣子,未知果可用否也。
與駱龠門中丞咸豐三年十月初一日
岳州、湘陰、平江既紛紛請兵,而上游則郴州請兵防廣東星子之匪,茶陵請兵防江西安福之匪。目下省城兵力之單薄如此,人心之驚皇如彼,似不得不專衛(wèi)省城,而他處則一切忍心置之而不問。明知此非正辦,然外鑒田鎮(zhèn)之覆轍,內(nèi)顧弁兵之怯弱,不得不為寒乞,規(guī)模猶覺稍有把握。此侍所以屢書言岳州宜置之不顧者也。先到荊州,亦賊人恫喝欺人之故智。侍策此賊回竄江西者十之六,竄長沙者十之四,荊州則未必去耳。
妙高峰地勢最好,賊若占據(jù),則難于攻逐;我若先占,則聯(lián)絡白沙井、蔡公墳三營為一氣,既據(jù)峻隘之地,又通接濟之路。鄙意欲令王錱、鄒壽璋合扎妙高峰、白沙井等處,而附之以新招之湘勇,令城內(nèi)勇干將弁,如塔協(xié)等帶勇扎蔡公墳,庶不致于立潰。屢書言及,不知鴻裁以為何如耳。
與吳甄甫制軍咸豐三年十月初四日
日內(nèi)缺疏箋敬,因前兩函未蒙復示,恐驛遞遂有差誤。又此間紛傳北省于十八日圍城,文報不通,已喧傳十日矣。頃始聞其謬妄,知賊船停泊漢口、塘角等處,而省會尚未被圍。吾師蒞任未二日,遽聞田家鎮(zhèn)之失。鄂省以全力扼防,彼處精銳之卒,賢干之員,皆萃于茲,一旦失其所恃,吾師又新到。
南省截留五萬之餉,未知日內(nèi)已到否?即到亦不敷一月之用。江廉訪不知已抵省否?每念國家大局,師友情誼,良不知所以為計,不知所以置懷也。
南省亦甚驚惶,省城兵勇已足堅守。近又調(diào)兵三千,募勇數(shù)千,城外扎營,亦未嫌其單薄。惟水路絕無御備,國藩擬在衡制造木排,兼改船只,每船安炮二三位,以防江路。恰好廣西解炮二百尊,即在衡截留。但排即造成,亦止可為湘水上下之用,若放入江湖,則排身太小,不能大用。即用小船改造,亦不可為洞庭以下之用。而以長沙之兵勇,度長沙之人心,亦且自治不給,竟不能謀興鄂省救援之師,遙望師門,但增悚仄。
北省日內(nèi)景況何似?兵勇共有幾千?望飭抄示文報一二。此間傳言,順德、大名失守,山西平陽、澤、潞并皆失陷,不知信否?亦求示知。側(cè)身北望,可勝長嘆。
與駱龠門中丞咸豐三年十月初五日
吳甄甫先生來咨,令張潤農(nóng)太守、王璞山縣丞帶勇前往鄂省救援,其文云“武漢之咽喉不通,即南北之血脈不貫;北省如此,南省勢成痞癥。不得不急思拯治”,自是至當不易之論,想尊處亦必有咨兼有專函矣。侍日夜籌及援鄂一層,一則以餉項無多,一則以水路無備,故屢思與老前輩商而終不敢輕發(fā)。然細思武昌茍失,則西制荊襄之命,東固建業(yè)之根,長江三千里,遂使此賊封而有之。章奏無由上達,朝命莫能下逮,不數(shù)月間,吾輩遽恐隔置化外,豈不痛哉!以是反復籌維,又不得不出于援鄂之策。蓋鄂省存,則賊雖分竄來南,長沙猶有幸存之理;鄂省亡,則賊雖不分竄來南,長沙亦無獨存之勢,特少延數(shù)月。唇齒利害之間,此不待智者而知也。
侍前所謂要務三端者:城內(nèi)堅守,止須四千人;城外扎營,亦止須四千人,非謂四千遂足鏖戰(zhàn)也,但使有一路可通,不使賊兵合圍,則戰(zhàn)守皆有可恃,不必屯兵萬余,以待賊之至也。其水路籌備一端,則聽侍在此興辦,老前輩不必分慮及之,斷不可又派員別為措置。如省城外內(nèi)僅留兵勇八千,則此外兵勇,似可分三四千援鄂,望鴻裁與提軍及司道諸公熟商。
王璞山之勇,止令其招三千,尊見極是。蓋多則難精,即招至三千,已恐其不精矣。鄙意璞山本營及新招之勇,并康、楊已回省之勇,與羅、李、鄒將回省之勇,數(shù)項湘勇,嚴汰慎選,只須存四千人,斯為適用。蓋信其可用者,惟羅羅山、王璞山、鄒岳屏三營,久經(jīng)訓練,確有幾分可靠。此外,則新集之卒,殊難深信,求老前輩傳羅、王、鄒三人到署,相與熟計?;蛄羟в嗍厥。铊鄙铰嗜嗽?,則面面俱到,尚覺妥葉;若璞山新募至一萬,或少亦四五千之多,則無論不盡精銳,口糧亦斷不能敷,器械亦斷不能齊,是不可冒昧也。侍另有書與璞山,已將鄙意告之。自湘勇而外,凡省城所招勇,皆宜嚴為簡汰,鄙意以八九千防南,以三千援北足矣。侍非不知兵勇宜多,恐兩月后,無餉可發(fā)也。愚拙之見,動輒累紙瀆陳,惟冀鑒察。
與駱龠門中丞咸豐三年十月初六日
王璞山自興寧歸來,晤侍于衡,見其意氣滿溢,精神上浮,言事太易,心竊慮其難與謀大事。其時渠意欲興師為湘人報七月之仇,侍亦欲添勇為岷樵助一臂之力,約共招寶勇、湘勇數(shù)營來衡訓練,并議定軍餉不必取諸藩庫,器械不必耗諸總局,皆由勸捐徐徐圖之。侍曾有書與閣下道及一二,言器械極不易辦也。厥后,璞山由湘晉省,適下游有逆匪回竄之說,長沙警嚴,老前輩飭令帶勇先守省城,侍亦料其必如此。倉卒之間,一切餉金、軍械,皆不能不取之省局,是今之所招者,非義師,乃官勇也。既為官勇,則當與通省之兵勇通盤籌畫。若一處先須交三萬金,則各處招勇先交之款,已不貲矣,況后有月支乎?況又有兵餉乎?此璞山閱歷太淺,視事太易之過也。
侍六月招援江之勇三千,僅發(fā)來省途費銀二千余兩,蓋深知庫項之絀,不得不稍為節(jié)省。現(xiàn)在省城招勇太多,侍亦屢書與閣下道及,亦為餉絀計也。昨夜一書,言湘勇至多不得過四千,蓋為援鄂言之,若并不援鄂,則湘勇止可留二千人。除羅、王、鄒三原營外,止宜留千人,或從江西回歸者挑選,或從璞山新募者挑選,務祈趕緊嚴汰,蓋恐湘勇用費多而收效少,侍亦與有咎焉。故不能不極言之也。
與駱中丞咸豐三年十月初八日
侍自二十四夜接長沙警報,比復一書。嗣后每夜奉呈一書,若中間一日無信到尊處,則驛遞失之矣。
湘勇在省者,侍嫌太多,意欲遵甄師之命,令王璞山帶三千往鄂救援,昨曾以一書奉商。璞山血性可用,而近頗矜夸,恐其氣不固,或致僨事,特作一書嚴切規(guī)之,茲特將原稿錄呈尊覽。其用勇之多寡,口糧之行坐,即可照侍函行之。各處兵勇,閣下酌加裁減甚好。侍亦屢函請減,實見餉需不給也。
與倉少平咸豐三年十月初八日
甄甫師咨來,令張潤農(nóng)太守、王璞山縣丞往鄂救援。潤農(nóng)業(yè)回新田,事難遽就,止可用璞山率湘勇前往。來示詳察之說,在衡時已私心暗識之矣。此時欲令其統(tǒng)師赴鄂,則恐以矜張之氣,馭新集之卒,或不足以當大敵。欲不令其赴鄂,則其忠奮直前之忱,實有非輩流所及者,誠不欲遽挫其銳鋒,而反銷其壯志。且甄師指名求之,此外亦恐乏自告奮勇之人。再四籌維,乃為一書規(guī)勸璞山,匡其不逮。其書已錄稿送中丞處,閣下借取一閱可也。
與康斗山楊寶峰咸豐三年十月初八日
章門解圍,湘勇精銳之聲振于鄱陽、匡廬之間。諸君子所出,足為鄙人生色。田家鎮(zhèn)之敗,鄂省大震?,F(xiàn)聞逆舟布滿江漢,上溯襄、樊。湖北若有失事,則湖南危于壘卵。鄙意須以兵三千,急往武昌救援。頃已作書與璞山,并囑其與兩兄熟商。兩兄若慷慨請纓,愿往北省赴援,則望即日束裝長征。若援鄂之舉不成,則望與同邑諸君子熟商,將新舊湘勇五千余人大加裁汰(羅,王、鄒三舊營不宜汰),止存二千余人留守長沙,蓋庫項支絀,養(yǎng)至二千,已嫌其多?,F(xiàn)在賊蹤尚遠,防省本不須若是之多也。其在省之勇,止領(lǐng)坐糧,赴鄂省者則領(lǐng)行糧,乃為平允。無論赴北留南,總宜嚴汰精選,約束謹嚴,勿使有名無實,致外人疑吾邑人耗費多而成功少,則國藩與諸君子共此嘉譽者也。
與王璞山咸豐三年十月初八日
荊、襄扼長江之上游,控秦、豫之要害,誠為古來必爭之地。然以目前論之,則武昌更為吃緊。蓋賊首既巢金陵,近穴鎮(zhèn)、揚二城,遠處所宜急爭者,莫要于武昌。昔人謂江自出蜀以后,有三大鎮(zhèn):荊州為上鎮(zhèn);武昌為中鎮(zhèn),九江次之;建業(yè)為下鎮(zhèn),京口次之。今粵逆已得下鎮(zhèn)矣。其意固將由中鎮(zhèn),以漸及上鎮(zhèn)。聞九江、安慶近已設立偽官,據(jù)為四窟。若更陷鄂城,上及荊州,則大江四千里,遂為此賊專而有之。北兵不能渡江而南,兩湖、兩廣、三江、閩浙之兵,不能渡江而北,章奏不克上達,朝命不能下宣。而湖南、江西逼近強寇,尤不能一朝安居。即使賊兵不遽渡湖南竄,而沅、湘固時時有壘卵之危。然則鄂省之存亡,關(guān)系天下之全局固大,關(guān)系吾省之禍福尤切。鄂省存,則賊雖南竄,長沙猶有幸存之理;鄂省亡,則賊雖不南竄,長沙斷無獨存之勢。然則今日之計,萬不可不以援鄂為先籌,此不待智者而決也。足下義氣薄云霄,忠肝貫金石,望率湘勇三千,即日渡湖而北,與岷樵、石樵之師相合,力保鄂城,以固全局,則不特湖南受其利,天下實有賴焉。惟近日省局支絀,處處皆須節(jié)省慎重。即以三千勇援鄂,一切用費,不宜過二萬金,乃為妥善。國藩六月招楚勇一千,湘勇二千,赴援江西,共用去二萬二千有奇。在家初出之途費,起行月余之口糧,及興辦各件之雜費,與朱石樵、郭筠仙另支之儲款,皆在其內(nèi)。此次湖北行程較近,天氣較好。足下辦理若能少此更妙,至多亦不宜過二萬二千也。
前者足下欲募勇二千,往報湘人七月之仇;國藩欲添勇數(shù)千,往助岷樵一臂之力,兩書往還,不謀而合。厥后足下來衡,面商大概規(guī)模,約定餉需不必支之藩庫,器械不必取之省局,足下自許,可勸捐餉銀一萬,可私辦軍裝數(shù)項,蓋以為此吾輩私興之義舉,非省垣應辦之官事也。嗣足下二十二書來,言二十四走省請餉一萬,仆已訝其與初議相刺謬矣。適會田家鎮(zhèn)之敗,鄂省大震,長沙戒嚴,中丞命足下帶勇防守省城,倉卒興舉,一切皆取之于官,此則局勢與前議大變,止可謂之官勇,不得復謂之義師也。既為官勇,則值此官項支絀之秋,不得不通盤籌劃。目下兵勇萬余,傾庫中所藏,僅付兩月之需。而足下寄來稟稿,乃云須再發(fā)銀二萬,各勇須預支月半口糧,將來招足萬人等語。是則足下未能統(tǒng)籌全局,不知措餉之艱難也。又云帳房三百架,硝磺等項,委員解縣。招勇本以援省,而多此一番周折,是亦足下閱歷太淺,不善省財、省力之咎也。仆素敬足下馭士有方,三次立功;近日忠勇奮發(fā),尤見慷慨擊楫之風,心中愛重,恨不即游揚其善,宣暴于眾,冀為國家收澄清之用。見足下所行未善,不得不詳明規(guī)勸。又察足下志氣滿溢,語氣夸大,恐持之不固,發(fā)之不慎,將來或至僨事,天下反以激烈男子為戒,尤不敢不忠告痛陳。伏冀足下細察詳玩,以改適于慎重深穩(wěn)之途,斯則愛足下者所禱祀求之者也。
刻下康、楊帶回之勇千人,羅、李與鄒將歸之勇亦千余,合足下之三千,計會城共有湘勇五千余人。若足下能帶三千,毅然援鄂,則省城所存之二千余,宜酌量裁汰,止存千余為妥。若足下不往援鄂,尤宜大加裁汰,止存二千余為妥。然以足下之志之識,亮必慨然以援鄂為己任也。其存省之兵,望一概用坐糧之例,每日一錢,蓋行糧本過優(yōu),亦宜與往鄂者示有區(qū)別耳。古來名將得士卒之心,蓋有在于錢財之外者;后世將弁,專恃糧重賞優(yōu),為牢籠兵心之具,其本為已淺矣。是以金多則奮勇蟻附,利盡則冷落獸散。昔嘗與岷樵細論此層,茲更為足下進一解焉。
與夏憩亭咸豐三年十月初九日
日內(nèi)因下游警報沓至,思欲制造木排,以防江路。制器之法,夙未講求,驟與興辦,動多齟齬。逆匪窺伺荊、襄,遠規(guī)秦、蜀,是意中事。惟聞分船溯漢之后,而塘角、大別之際,尚復大舸蔽江,游弋自如。武昌雖不被圍,而已岌岌有坐困之勢。鄙意今日之計,不能不發(fā)兵援鄂。鄂省存,則江西、湖南可犄角以相援;鄂省亡,則江西、湖南并如虎狼之據(jù)我門庭,而謂閨闥得須臾少安,無是理也。已屢書與中丞商及,不知日內(nèi)已有援鄂成議否?
甄甫先生來咨,命璞山率勇前往。璞山血性過人,忠勇奮發(fā),料應氣吞云夢,慷慨長征。惟其近來言行,未盡妥善,弟恐其稍涉滿溢,或致僨事,昨已為書規(guī)之。更望閣下面與深論,獎其忠勞,而匡其未逮。在省官紳中,有能毅然請纓,偕璞山同往救鄂者,亦望殷勤勸駕,相與扶助大義,共贊忠勛。若閣下憐邯鄲之危急,為充國之自行,甫脫援江之甲,又據(jù)救鄂之鞍,則義聲一振,從者如云。此北省官民所禱求,岷、筠、石樵諸君所盼切,弟所急欲推轂,而不敢強焉者也。
弟身雖羈衡,心系省會,所以不往省垣者,具詳前復方伯公函中。近又懸系鄂省,顧天下之全局,念師友之私情,蓋關(guān)系者極大,想閣下亦同此焦慮也。
與徐君青咸豐三年十月初十日
粵逆大舸鱗集,游弋江漢,上溯荊、襄,遠窺秦、蜀,皆意中應防之事;惟鄂省情形,實為難堪。人民散盡,豺狼滿江;舟無半帆之濟,糧無一日之儲。即有銀兩給付兵勇,亦且無物買辦。此等景象,豈堪設想!苦我甄師及江、唐諸君,雖有忠義謀勇,固亦莫能展布。弟昨因接甄師來咨,即欲令王璞山同知率勇援鄂,已為書商中丞,并詳告璞山矣。伏望閣下及諸先生贊成其事。
省城調(diào)兵募勇,鄙意以不過萬人為妙。蓋二月以后,勢不能支,本省之捐輸無可恃,外省之撥餉無可冀。屆時而圖之,則噬臍何及!且無論一萬也,但使有兵勇七千,以三千堅守垛口,兼中權(quán)游擊之兵;以四千駐扎城外,通南面接濟之路,則賊雖猝來,亦自可立于不困之地。故亦屢函商之中丞,酌量減汰兵勇,想閣下亦有同心也。
與吳甄甫制軍咸豐三年十月初十日
初五日接到二十八日大咨,令派張潤農(nóng)太守、王璞山縣丞帶勇往援。細思此賊若竊據(jù)鄂中,則上攻荊、襄,遠規(guī)秦、蜀,皆意中所有之事。誠使如此,則長江萬里,專為賊有,北兵不能渡江而南;兩廣、兩湖、三江、浙閩遂若隔置化外,而湖南唇齒之邦,尤不能須臾以安。鄂省之安危,予天下之關(guān)鍵既大,于湘省之禍福尤切。自奉來咨,即日發(fā)書與中丞熟商,并有書與徐方伯、夏觀察矣。惟張潤農(nóng)業(yè)由衡回新田招勇,新集之卒,興辦一切,倉卒不可遽就;即就矣,而自新田至長沙已近半月行程。潤農(nóng)之為人,行過其言,亦恐遷延,不克星馳前赴。是以專為書與王璞山,令其率湘勇三千,即日往鄂。頃尚未接中丞、司道及璞山回信,未審定議援鄂否也?
璞山前欲招勇二千,為湘人報七月之仇。國藩亦欲招勇數(shù)千,為岷樵添一臂之助,已有成議,將興舉矣。適田家鎮(zhèn)之變,下游警急,長沙戒嚴,中丞命璞山招勇防守省垣。頃聞業(yè)招三千,即日可到省城。故國藩囑其率以往鄂,若其定議,大約十五前可以啟行,十日可抵武昌也。璞山馭士有方,血性耿耿,曾邀吾師賞鑒。惟近日氣鄰盈溢,語涉夸大,恐其持心不固,視事太易,曾為書規(guī)之。茲錄呈一覽。吾師用其長而并察其不逮,俾得歸于深穩(wěn)之途,幸甚!
與駱中丞咸豐三年十月十一日
接奉初九申刻手示,并咨到寄諭,敬悉一切。援鄂自是正辦,尊見極是。侍前信痛切言之,而不敢決者,以侍既不能回省,則雖發(fā)此議,仍應閣下裁定。今得老前輩主持,赴鄂之見甚堅,全楚幸甚!天下幸甚!諭旨飭辦之件,即能趕緊辦到,猶為人臣者稍盡微悃之一端。望即催王璞山帶湘勇三千,星速起行,至要至懇!惟諭備炮船,倉卒實難興辦。敝處所擬之排,止堪湘中之用,若以放于重湖大江,則排身短小,難壓洪濤;若因此式推而大之,則行動笨滯。又夏憩亭兄所謂“以之堵御則有余,以之轉(zhuǎn)戰(zhàn)則不足”者也。且連日大雨,即搭一廠而不可得,而造排更難就役。計造備百排,教練千勇,非兩月不為功。即成矣,又不克援鄂之用。智慮短淺,只增愧憤。自排而外,或另籌炮船,如小釣鉤之類,而民舟既不能多雇,水手又不習戰(zhàn)陣,以視三五千帆之賊艘,多寡既懸,勇怯隨之,或且棄舟潛遁,此舟船只,仍以資賊,此亦意中之景態(tài),非好為過慮也。再四思維,如何而可,不特欽奉諭旨,奠能復奏;而賊檣橫塞江漢,將何以驅(qū)之使去?東南全局,桑梓深憂,豈堪設想!老前輩焦慮之余,當有至計?,F(xiàn)擬如何復奏,即求飛示。
與吳制軍咸豐三年十月十四日
接奉大咨,令派兵勇赴鄂。初十日奉呈一函,言令王璞山帶勇三千往援,想已收到。
頃得中丞回信,與國藩意見相合,大約日內(nèi)可起行。惟帶勇之人,實難其選。璞山血性過人,而才器難以馭眾。前將三百六十,則恢張有余;今加至三千,則恐照料不周,前已將信稿呈閱矣。此外,官場如平江林令,代理興寧之孫令,頗能自將一軍,而倉卒不能調(diào)遣。國藩昨已書囑夏觀察帶兵一行,而省垣需才,恐不果行。紳士中亦有數(shù)人可用,目下俱以他務不得往。到鄂以后,將湘勇交朱石樵刺史,或少得力耳。
吾師昨咨中丞,請南省籌撥銀二三萬解鄂?,F(xiàn)在有委員解廣東餉銀十萬往江南大營。國藩思天下大局,能通南北之咽喉者惟鄂,能扼長江之中樞者惟鄂。此時之鄂,視金陵更為吃緊。武昌兵勇近萬人,萬一餉需不繼,一旦潰散,豈復可問!已函商中丞,竟將此項粵餉,全解鄂省支用。權(quán)其輕重緩急,不得不出于此,或由中丞奏,或由吾師奏,想朝廷亦必深諒也。
與劉孟容咸豐三年十月十五日
伯母已得安葬,甚善!四方多故,早為封樹,即亦無復它慮。
岷、筠兩君,國藩日日系念。今辰得筠仙書,知已自黃陂與岷樵分手,遂得南旋,想已安抵梓木洞矣。惟岷老之師,尚在漢陽、德安一帶,未得渡江,退保武昌,茲以為系耳。
璞山在衡與國藩約,共招勇六營,往江南殺賊,將報湘人七月之仇,兼助岷樵一臂之力。其餉銀軍裝,皆將勸捐自籌,不欲取之省局。所以別于官軍,自成一枝義旅也。厥后璞山歸湘,即往省城取餉,蓋與初議異矣。適會下游警急,中丞囑璞山帶勇晉省防堵,此則局勢與在衡之議大變,自有格例,未可意為伸縮。而璞山請餉請器物,多不中程,以是省局上下,大滋物議;而璞山語言意氣,又多不檢,以是訾議其短者,評譏日入于吾之耳,書函日入于吾之目。國藩昨為一書,規(guī)箴璞山,未知老璞能細味而曲從否?仆蓋愛之深而思毖成之,非以文吏常譚,挫其銳氣也。鄂省事棘,萬不可不發(fā)兵往援。自璞山外,殆罕有請纓自行者,而此老雖銳以自任,左右無能夾輔之人以助其義氣而彌其缺失,是用隱憂。老弟當亦同此懸懸也。
樹堂九月已歸去,吾弟能來此一存視否?吾不愿聞弟譚宿腐之義理,不愿聽弟論膚泛之軍政,但愿朝挹容暉,暮親臭味,吾心自適,吾魂自安。筠老雖深藏洞中,亦當強之一行。天下紛紛,鳥亂于上,魚亂于下,而容、筠獨得晏然乎?閱吾弟與岷樵書稿,抑所謂膚泛者也。岷在江西與鄧厚甫大不協(xié),張中丞常以此等議論勸氓老。尊書之旨,蓋相去不遠,獨文詞深美,遂躋古人。國藩入世已深,厭閱一種寬厚論說,模棱氣象,養(yǎng)成不白不黑,不痛不癢之世界,誤人家國,已非一日。偶有所觸,則輪困肝膽,又與掀振一番,非吾弟亦無以發(fā)吾之狂言。
與駱中丞咸豐三年十月十六日
水師無備,尊處復奏,如何著語?敞處所辦木排,萬不可以入奏。蓋初七試用時,下水及橫渡尚可行,上水則極遲笨,急思小為改換,造成數(shù)架,以試能上水與否,而日內(nèi)大雨如繩,晝夜不止,至今未續(xù)造成,竟不克趕緊一試,悶極郁極!且就使果堪一用,而當初造意,止為湘江起見,排身短小,不利江湖。前書業(yè)已奉聞,現(xiàn)在刻日辦此,如競不足用,亦宜設法買船改造;若遽以排入奏,則將來無可試驗,反蹈欺飾之習。鄙意此時復奏,只將陸路三千之勇援鄂上聞。其水師炮多船少,刻難猝辦,竟可據(jù)實陳明。當時事極艱,能為者竭力為之;不能為者,切實入告,能見諒君父與否,亦未宜深計也。
與駱中丞咸豐三年十月十七日
賊船下竄,全楚稍可解嚴。然回竄江西,仍是意中之事。湘勇援鄂之師,鄙意令其間出東道,由長沙至平江,以趨通城。在通城探明賊蹤,若尚在鄂渚,則北出崇陽、咸寧,以達于鄂;若已竄江省,則東出義寧、奉新,以達于江。既可二者兼顧,且聞巴陵、蒲圻驛道,搬徙一空,米鹽無可售買,反不如通城小道,猶有買辦也。乞告之崡屏、璞山諸君,細問北來之人,斟酌行之。廣東既雇紅單船三十余只,赴江南助剿,何以向帥江面絕無舉動,抑有所為而此間未聞邪?
寄諭令侍帶勇援鄂,此時鄂中事弛,侍可不必前往。若賊尚未退,而逆舟千艘布滿江漢,我無一帆一筏,豈能驅(qū)逐使去?侍雖帶勇前往,固亦智慮短淺,無能裨益。至侍所練之勇三營,止堪施之土匪,以御粵匪,則仍恐潰散。蓋出差時多,練不滿百日,人不過千數(shù),僅勝尋常新集之勇一籌,未可以杯水遽救車薪。自三營而外,惟寶勇差強人意,其余益不足數(shù)。而寄諭已有成效之言,京師傳聞,每多虛譽耳。日內(nèi)侍當據(jù)實復奏。其派兵援鄂之折,則與尊處會銜復奏。
與駱中丞咸豐三年十月十八日
昨日寄諭,侍擬為復奏,陳不必自往援鄂之由。蓋鄂省可以守者有二:城外無屋,池浚甚深,一也;兵勇尚多,文武警懼盡力,二也。其可慮者亦有二:賊艘滿江,我無一舟,無以逐之,一也;餉項有限,外乏接濟,二也。其可守者,不待侍之去;其可慮者,侍去亦無如何。侍非敢畏難趨避,即去冬初到省時,奏明守制之人,不敢出本省一步。目今時事糜爛,但使此身有絲毫利益予國,亦不復堅守不出省之說;惟自計水路一無準備,侍雖于張守、王丞所率三千之外,再帶二千前往,亦不過同守鄂城,即漢陽一水之隔,亦不能飛渡逐賊,有侍何益,無侍何損。若賊現(xiàn)竄青山下游,即不復回舟返鄂,則不特侍不必去,即璞山援鄂之師,亦屬虛糜。反復思維,目前侍實可不往,止得據(jù)實復奏。
侍現(xiàn)在衡州開設捐局,如衡、清、耒、常、祁陽五縣,皆有紳士前來,愿歸督辦,大約十一月尚有可觀。至造排改船之事,如果可備湘河,亦尚有益于本省,但恨苦雨不止,自初八至今十日,未得續(xù)行造成,令人惱殺耳。
與王璞山咸豐三年十月十九日
接到手書,改過光于日星,真氣塞于戶牖,忻慰無極!
前者足下過衡,意氣盈溢,視天下事若無足為。仆竊憂其乏惕厲戰(zhàn)兢之象,以其握別匆匆,將待再來衡城時,乃相與密語規(guī)箴,以求砥于古人敬慎自克之道。自足下去后,而毀言日至,或責賢而求全,或積疑而成謗,仆亦未甚深慮。逮吳竹莊書來,而投梭之起,乃大不懌,于是有初八奉規(guī)一函。仆函既發(fā)以后,又接家嚴手諭,道及足下忠勇勃發(fā),宜大蘊蓄,不宜暴露,然后知足下又不理于梓里之口。向非大智慧轉(zhuǎn)圜神速,痛自懲艾,幾何不流于矜善伐能之途。古人謂齊桓葵邱之會,微有振矜,而叛者九國??河诹咧H,不可以不慎也。比聞足下率勇三千,赴援鄂渚,仆既幸吾黨男子,有擊楫聞雞之風,又懼旁無夾輔之人,譬如孤竹干霄,不畏嚴霜之摧,而畏烈風之搖,終虞足下無以荷此重任。
頃朱石樵書來,渠自鄂省十一二即可起行,大約日內(nèi)可到長沙。觀其書詞,則逆賊全數(shù)下竄,武昌業(yè)已解嚴。仆昨奉諭旨,令帶勇即日援鄂,今不特仆不必去,即足下亦可免此一行。仆另有書致中丞,商湘勇停止援鄂之舉,不知意見合否?祈足下面稟中丞,細決行止。至足下之初志,欲興義旅,徑赴下游殺賊,則須計出萬全,不可倉皇一行。蓋舟師必須兼?zhèn)?,操練必須兩月,裹糧必儲半年,三者缺一,皆有坐困之道,而無成功之理。
朱石翁殺賊之志,甚銳且堅,此次歸來,必且大有興舉。若中丞能從仆言,停止援鄂之行,則望足下與朱石兄同來衡城,就仆熟計,講求水戰(zhàn)之道,精析練勇之法。仆雖不才,亦當隨諸君子仗劍東下,討此兇逆;如足下鄂中之行,勢不能止,猶望示我一書??嘤甓喑?,所懷千端,諸惟心照,不盡。
與駱中丞咸豐三年十月十九日
此間日內(nèi)大雨如繩,竟無片刻少停,真正愁絕。前擬造排,以為一月可成,不料初八至今,未造一架。廠在河邊,亦將為水漫去,工匠全無駐足之地。六月援江,為苦雨所阨,今復如此。就令天氣助順,而侍輩之舉動,已等灞上兒戲矣,況天復相阨耶?
朱石樵書來,言賊已全數(shù)下竄,渠十一二當回南省。似此則援鄂之師可免,不特侍不必往,即張?zhí)?、王同知亦可省此一行。鄙見如此,不審尊裁若何?前者倡援鄂之說,明知水路無備,雖多兵亦屬罔濟,徒以鄂省事棘,恐失會垣,故急欲遣師往救。今賊既他竄,鄂省兵足,似此行竟可停止。求閣下斟酌。
與夏憩亭咸豐三年十月二十日
石卿制軍、岷樵中丞誠為當今人杰,囑弟與駱、張、陳諸公會銜入告,請以兵柄歸之張、江兩君,似亦無難仰邀俞允。惟弟竊有慮者:向、琦在南,訥、恩在北,慧、雷,勝、托之儔,聯(lián)翩四布,張、江再出,亦不過于十數(shù)人外添此二座。若別白而定一尊,抑此諸將,獨以張帥經(jīng)略南服,則朝廷大權(quán),非臣下所得專請。且目前事理,不在大權(quán)之不屬,而在兵勇之習氣太壞。以石翁之布置,而不能保田鎮(zhèn)之破;以氓老之勛名,而不能禁楚勇之潰,蓋習氣太壞,染之已深,無可用之兵勇故也。兵勇既無一隊可用,而又無舟師以決水戰(zhàn),無餉項以練新卒,雖張帥為之,弟亦不敢必其有濟。中夜以思,徒用浩嘆!閣下不欲赴鄂,亦因事無把握,未肯輕出。鄙意此時急務,總宜先籌水師。自六月以來,五省皆議此事。屢奉寄諭,亦以為最切之圖,而至今未有所成。弟欲于此稍盡寸心,乃興辦木排,則苦雨半月,無從下手,改造民船,則經(jīng)費支絀,買船無資,兀坐氣短。閣下將何以教我也?
與駱中丞咸豐三年十月二十一日
接奉惠函,敬悉一切。
合江、皖、兩湖之力合舉進剿,尊見極是。此時總以籌備水師為先務。昨裕時卿太守信來,言須船與排并辦,所論甚有理。侍前所以專言排者,以實無銀辦船也。民船必須改造,改造必須價買。每買一船,大者數(shù)百,小者亦百金,即用船二百號,亦非數(shù)萬金不可,是以憚于興辦。近日通盤籌劃,此數(shù)萬金竟不能不用。蓋湖北經(jīng)田鎮(zhèn)失事之后,從前炮船盡化烏有,南省亦無一船,將來兩省何以御賊?不如侍尚閑暇,將船、排及時興辦,究竟不無裨益。侍擬日內(nèi)復奏,言北省賊退,暫可不往救援,而自請在衡籌備水師,為督撫分任其勞,并請予粵餉解大營者截留八萬,以為辦船之用。若炮船齊備,或閣下,或甄師與岷樵東下剿賊,侍皆愿從其后以為輔助。若不截此餉銀,無款買船,水路毫無準備,則尊見合剿之局終難成也。如卓裁以為可,則請將此項廣餉截出八萬,侍一面入奏。不然,以數(shù)千金籌備戰(zhàn)排,專防湘江,終兒戲耳。
與左季高咸豐三年十月二十一日
岷樵超擢皖撫,是近日耳中一大快事。惟廬州新立之省,無兵無餉;江南、江北各郡,皆逆舟往來必經(jīng)之地,此防彼竄,疲于奔命。且素日貫用之楚勇,又潰去十分之七,而骨肉至交,如閣下與筠仙者,又皆遠莫之助。以單獨之身,處積疲之區(qū),吾不知岷老從何下手也。弟欲練二三千人,遠致皖中,為岷老一臂之助。默數(shù)平生之交舊,環(huán)顧天下之賢豪,惟此君尚有討賊之志,又勛名日著,亦漸為人所信仰。若代為練一勁旅,添其羽翼,則澄清之望,庶幾可期。
惟弟智慮短淺,獨立難搐,欲乞左右,野服黃冠,翩然過我,專講練勇一事,此外,概不關(guān)白于先生之前。先生欲聾兩耳,任先生自聾焉,吾不得而治之也。先生欲盲兩目,任先生自盲焉,吾不得而鑿之也。所懷千端,紙不能悉。冀或者枉駕,痛切面陳,乃能傾瀉耳。
與江岷樵咸豐三年十月二十四日
保全江西,是南服一大功。聞京師官民有“南江北勝”之謠,黎越喬來書述之。超擢皖撫,酬庸之典,極隆至渥。閣下此時不患兵柄之不全屬,特患楚勇半潰之后,可用之兵太少;安徽積苦之余,所發(fā)之餉悉空,雖有智勇亦無所施,以是時時代閣下焦慮耳。
國藩自九月以來,每思練勇六千,概交閣下統(tǒng)帶,為澄清中原之用。屢函與閣下言及,想均未接到。自到衡后,捐項無幾,不敢多練。
頃因九月之末,武昌十分戒嚴。兩奉寄諭,令國藩帶勇赴鄂會剿,雖因鄂省賊退,具折復奏,目下無庸前往,而將來倘再有諭旨,飭令出征,恐終不免于一行。去年初到省垣,奏明丁憂人員不敢無故邀賞,不敢出省辦事云云。今大局糜爛至此,不欲復執(zhí)守制不出之初心,能盡一分力,必須拚命效此一分,成敗利鈍,付之不問,大約不能安處梓里。其下游消息,務祈閣下設法常通。
專使至皖省一探賊蹤,其人名趙子麟,應募愿入賊中者,先遣至尊處,以觀其果可用否。呂鶴田少司空,與國藩契好,想與閣下相得益彰。李少泉編修,大有用之才,閣下若有征伐之事,可攜之同往,二處皆不暇致書,乞為我道拳拳也。
與李筱泉咸豐三年十月二十六日
令弟少荃,自乙丙之際,仆即知其才可大用。丁未館選后,仆以少荃及筠仙、帥逸齋、陳作梅四人皆偉器,私目為“丁未四君子”。茲令弟果能勘亂御侮,有聲當世,竊自謂鑒賞之不謬。惜三君子未盡柄用。昨寄岷樵書中,已令其親敬鶴翁、少荃二人,想針芥契合,必能相與有成,保護珂里也。
敬修先生與仆亦極契合,惟獨往獨來,用人不皆愜當,故昨與岷樵書尚未道及。
此時貴省景況倍難于吾鄉(xiāng),然長沙情事,目下亦殊岌岌。仆在衡極力勸捐,總無起色,所入皆錢,尚不滿萬。各邑紳士來衡,段殷相助,奈鄉(xiāng)間自乏此物,莫可如何。將欲放手一辦,輒復以此阻敗,只惱人耳。
與駱中丞咸豐三年十月二十七日
璞山之勇,侍欲其嚴汰精選、赴衡操練二層,僅入咨稿;暫緩赴鄂一層,則已入奏。若尊處業(yè)已遣之起行,則下次附片奏明可耳。
募勇六千之說,侍本欲大加訓練,旌旗一色,萬眾一心,器械一新,號令一律,而后破釜沉舟,長驅(qū)東下。今諸務未克興辦,而岷樵遽以之入奏;一日未能訓練,而璞山遽驅(qū)之向敵,皆大失國藩之本意。然業(yè)已如此,止好聽之,但不教之卒,終難當虎狼之賊耳。
舟師之舉,連日趕改樣船??傄詿o人辦過,不能合式。成名標至今未到衡,求嚴催前來為荷。
復江達川咸豐三年十月三十日
募勇六千人之議,本發(fā)自國藩八月一函。言大營調(diào)到弁兵,東抽一百,西撥五十,將與將不習,士與士不和,此營敗北,彼營不救,此營急行,彼營欲止,離心離德,斷不能以成大功。不若精練楚勇萬人,除江西現(xiàn)有之勇,再添六千人,概交令兄岷樵統(tǒng)帶,以為掃蕩群盜之用等語。令兄未復拙信,遽以入奏?,F(xiàn)在江西業(yè)已解圍,鄂省亦已弛防。金陵未收,則負固三城,急宜克復;金陵若收,則變?yōu)榱髻\,到處奔竄,必須有數(shù)千精兵,乃足以資剿辦。令兄雖暫赴皖撫之任,將來恐不免仍往大營與粵中老賊相周旋。募勇之舉,自不可緩。惟勇不難于募,而難于練;不難于招六千之勇,而難于求帶勇之人;不難于發(fā)起行一月之糧,而難于軍裝、器械一概不用尋常窳敗之件,而別制堅致可恃之物。國藩日夜思維,總以三者為慮。如“勤操練”、“精器械”二條,斷非倉卒所能辦。諭旨令國藩帶勇六千往鄂救援,現(xiàn)在武昌無賊,鄂中之行,自可停止。若徑赴下游,則練卒、制器尚需時日,未可咄嗟興此大舉。閣下現(xiàn)帶千人在省,擬請閣下先將此千人帶赴皖省,為令兄刻不容緩之需。皖中為粵匪上下騷擾之區(qū),又兼土匪縱橫,幸周敬修帶勇在北,李少荃帶勇在東,藉資剿捕。若加一千楚勇在廬,則聲勢更壯。如閣下因伯母之命,不愿前去,則或請戚少云司馬送交。又聞汝舟尚在湖北,或令之歸侍慈闈,而閣下往佐軍幕,亦無不可。誠得新寧千勇先往皖中,則其余五千人,可以布置妥帖,徐徐再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