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三

卜法詳考 作者:胡煦


卷三

全氏三圖〔此下悉照全書本文錄之〕

楊時喬按:龜蓍千載神靈,圣人重龜蓍,致龜蓍之道,或傳自古。得之儒生,有可征。及謂卜官以吉日剔取其腹。又嘉林左脅書:文江人得龜,見夢殺之,家不利。宋元王、衛(wèi)平夢龜殺龜事,可謂道聽不經(jīng)者也。且不指《易》中神物,與定吉兇,成亹亹者。可見古道不傳,六經(jīng)不明,即作史傳,號博聞?wù)呷绱?,其他可知。此世衰道微故也,所以詳辨于后?

方位兆頌象圖〔此出全氏賜,未知其所從來,亦未知是否依所撰具此〕

方位圖一

《周禮》:卜師掌開龜之四兆。一曰方兆,二曰功兆,三曰義兆,四曰弓兆。

全氏曰:開龜者,開龜之下體,去其外甲,而存其下甲。中有橫直之文者,以卜也。下甲中有直文者,所以分左右陰陽也。橫有五文,以分十二位者,象五行也。去其上下,不可以為兆??砷_鑿而燋以為兆者,上下各四也,故曰四兆。

又曰:凡灼龜以四時,分四體?!度Y圖》曰:春灼后左,夏灼前左,秋灼前右,冬灼后右。

又曰:四兆者,開方之四象也。以四象而兼五行之十干,四體靜逢日之干為動。

又曰:四體十干,西北為首〔此處少“先灼后右,為冬位十干壬癸”十一字〕。亥月開壬,子月開癸,丑月朔后開壬,望后開癸。次灼后右為春位,居?xùn)|北十干甲乙。寅月開甲,卯月開乙,辰月朔后開甲,望后開乙。次灼前左,為夏位,居?xùn)|南十干丙丁。巳月開丙,午月開丁,未月朔后開丙,望后開丁。次灼前右,為秋位,居西南十干庚辛。申月開庚,酉月開辛,戌月朔后開庚,望后開辛。煦按:此即開龜之四兆也。蓋龜之下甲,其上下直文,名曰千里路。其橫出者,共有五文。上一文斜出而抱首,下一文斜出而抱尾。此二文不可開,所可開者其中三文所夾之二平處耳。翻轉(zhuǎn)下甲向上而視之,其在左者,皆移而右,故為丙丁之火位。其在右者,皆移而左,故為甲乙之金位。若正其龜形而論,則丙丁者,寅卯也;甲乙者,申酉也。內(nèi)除正中之一畫,為腰金則可刻,而占者腰金之上方下方而已。此兩方以中直文界之,故有四象。

兆頌象圖二

冬灼后右四兆開方于西北,地支亥子兼丑,天干壬癸兼己。

春灼后左,四兆開功于東北,地支寅卯兼辰,天干甲乙兼戊。

夏灼前左,四兆開義于東南,地支巳午兼未,天干丙丁兼己。

秋灼前右,四兆開弓于西南。地支申酉兼戌,天干庚辛兼戊,

《周禮》太卜掌三兆之法:一曰玉兆,二曰瓦兆,三曰原兆。

注:玉兆,璺罅如玉,屬陽。瓦兆,暴裂如瓦,屬陰。原兆,拆裂如原田,陰陽雜也。

鄭氏曰:其象似玉、瓦、原之璺罅。

全氏曰:原者,田原也??簳獮楹担瑒t田龜拆。瓦者,瓦分也。毀瓦為塊,以觀其拆。玉兆者,玉裂,則文微也。

又曰:玉兆者,金兆。金不裂而玉裂,故言為玉。瓦兆者,土兆。土不裂而瓦裂,故言為瓦。原兆者,水兆。水不裂而原裂,故言為原。

《玉藻》:卜人定龜,史定墨,君定體。注:鉆之以觀其所拆,若從墨而拆大,謂之兆廣;若裂其旁,岐細出,則謂之璺拆,亦謂之兆璺。璺也者,器破而未離之名也。

煦按:《玉藻》則玉兆者,有璺而未拆者也,玉之拆然也。瓦兆者,小拆也,大拆則開矣。原兆者,若田原之拆,拆之大者也。此三兆者止分拆之大小微盛耳。

《洪范·七稽疑擇》建立卜筮人,乃命卜筮曰雨、曰霽、曰蒙、曰驛、曰克。注:此卜兆也。雨者,如雨,其兆為水。霽者,開霽,其兆為火。蒙者,蒙昧,其兆為木。驛者,絡(luò)繹不屬,其兆為金??苏?,交錯有相勝之意,其兆為土。

《左傳·哀公九年》夏,宋公伐鄭。秋,晉鞅卜救。鄭遇水,適火。服虔注:卜法橫者為土,立者為木,斜向經(jīng)者為金,背經(jīng)者為火,因兆而細曲者為水。

全氏曰:五兆,五行之體色。曲為水,銳為火,直為木,圓為金,橫為土,是謂五體。

又曰:如雨者為水,如霽者為火,如蒙者為木,如驛者為金,如克者為土。雨霽易知也,蒙者如明而不昧;繹者聯(lián)屬而不斷;克者小大相攻,伐繹霽為吉;蒙為不顯,雨為不舒;克為不勝,然事相宜者,有吉道存焉。

又曰:春開功,兆功,積累之象也。木從土漸,故其體直。夏開義,兆義利之和,火從土蓄,其體銳。秋開金,兆其體為半規(guī)者,金從草之象也。冬開方,兆其體半矩,水土之分,方為曲也。謹按:半規(guī),圓而不周者也。方為土,曲為水。方為曲,即謂半規(guī)也。此又合四兆五兆而言之,藏土于中而論之也。雨之霽,則一曲一尖者是也。雨之蒙,則一曲一直者是也。此合象也。

外兆圖三〔其上皆當(dāng)有圖象,故謂為圖〕

輕清者,言身靜而細也。曰平者,無高下也。曰直者,不斜曲也。曰伏者,首足垂下也。曰重者,亦低伏也。曰高者,首起也。曰低者,首垂也。臨者,首亦低也。曰野者,首外向而不顧也。曰就者,首內(nèi)向而不背也。曰回者,首高而再轉(zhuǎn)也。曰戴白者,首之白也。曰纖活者,動而健也。曰有情者,回頭也。曰昂者,首起也,仰也。曰瀝漤者,水下滲也。曰休囚者,枯朽也。曰甗昧者,暗不明也。曰洪潤者,明靜而澤也。曰拗者,乖違也。曰摺者,疊也。曰折者,斷也。曰顛狂者,起伏之甚驟也。曰衰者,細微也。曰震者,大動也。曰豁者,開發(fā)也。曰發(fā)者,大起也。曰落者,足垂也。曰滯者,足重也。曰蕾者,如疊蕾也。曰蛀者,昂上也。曰促者,摺折也。曰縱橫者,枝亂也。曰窈窕者,進退也。曰枝者,生枝也。曰浮者,微起也。曰脫者,落也;枝下垂。漏亦落也〔漏當(dāng)為一象〕。曰矜〔當(dāng)作肣〕者,管也,平伏而清也。曰夾絲者,中夾也。曰拖墜者,枝生于內(nèi)外也。曰橋者,下弓也〔自此以下,《龜經(jīng)》無,《史記》有〕。曰榆者,上弓也。曰橫者,平也。曰柱者,平〔此字當(dāng)訛〕也。曰挺詐者,中有余也。曰狐絡(luò)者,厚而不辨也。曰狐徼者,厚而中通也。

凡兆言吉者,高仰旺相,洪潤明健,纖活有情,矜管平直,圓實剛震,輕清浮發(fā),豁靜回就皆是也。凡兆言兇者,低伏臨垂,脫落而漏,蒙昧而暗,瀝漤窈窕,縱橫摺折,夾絲拖墜,休囚,乖拗,枯朽,顛狂,衰野,滯蛀,戴白而出,皆是也。

以上《史記》司馬褚氏傳。又全氏《方位》兆頌《外兆圖》說所傳,皆敗龜之事。以下則悉錄全書本文,全用生龜,與《史記》《龜經(jīng)》異。

《楊時喬全書·新定龜卜辨》

〔此皆出于《六經(jīng)》《周禮》、漢《龜策傳》及近日李氏、全氏所言者而為之辨,誠知憶度,然亦不相遠也〕

《龜策》,自伏羲、神農(nóng)、黃帝、唐虞、夏、商、周并重。

昔者圣人,龜蓍并重?;蛑^龜蓍之法,不知起于何時,觀舜言:龜蓍協(xié)從,唐虞之前,皆有之矣。又謂伏羲始造龜卜,神農(nóng)始以蓍筮。亦臆說也。觀說卦,定吉兇,成亹亹,探賾索隱,鉤深致遠,莫大乎蓍龜之說。則卜筮之法,已備于伏羲之世。神農(nóng)、唐虞、夏、商、周,皆尊重矣。

生龜

李氏曰:龜,天下神物也。龜、龍、麟、鳳,謂之四靈。滿尺二者,能知天道。故王者得之,以為大寶。觀《大誥》言:“寧王遺我大寶龜。”則一龜世世以遺子孫,何如其重也。圣人好生之德,洽于人心,庸忍殺至靈之物乎?唐李華作《卜論》,蓋已有疑于此矣。況龜世所難得,必皆殺之,將何以待后卜乎?又曰:諸侯之國,猶有守龜大夫之家,亦或居蔡,未聞其以死龜卜也。況孔子之序《易》,咸稱蓍龜之德是也。此一說也。又有曰:龜本至靈,能自咽息,不食,最壽。出即世瑞,豈有剝殺而貢之理?亦豈有龜之靈明而可以剝殺之者?是一說也。又曰:龜,靈物也。以其神靈以告人事體。三正曰:天子龜一尺二寸,諸侯一尺,大夫八寸,士六寸。夫龜重其大者,取其久而善知也。龜千歲,尺有二寸。故禹貢九江納錫大龜。錫者,得上命而后進之,不敢輕也,故曰納錫。傳曰:龜千年,巢芳蓮,旋卷耳,處嘉林,伏叢蓍,三千六百歲而終。蓋極其六六之?dāng)?shù)也。此一說也。即此三者,圣人尊重生龜,可見非敗龜斷也。

謹按:李氏、楊氏據(jù)為生龜,不過據(jù)《大誥》中“寧王遺我大寶龜”一語耳,不知尺二之龜,最不易得。寧王時,九江之貢幸而有此,故以為大寶龜也。國家之事,如喪祭之類,歲時皆有龜卜,然皆用小龜。至于大貞,乃國家不輕有之事,故寧王時藏此大龜,未有用處。至于武庚既叛,國之安危,系焉事孰大于此者?故以寧王所藏之龜,取而用之,而謂為寧王遺我也。今必謂所遺者為生龜,然則《周禮》所云:“取龜用秋時,攻龜用春時。攻也者,剝殺而治之也。若龜而生矣,何攻治之有乎?《周禮》龜蓍二事,禮官詳備如此,亦豈后人之偽作乎?至于居蔡之說,亦因其物至靈,物死而靈存,悅其靈,非悅其生也。若生而畫藻于棁,畫山于節(jié),龜遂以為真山真藻乎哉?夫九江之龜,既為貢賦,則歲歲必進,可知豈須之曠代得大寶龜,然后貢乎?將國家歲時之卜,復(fù)何所須用乎?至龜千歲,巢芳蓮,旋卷耳,處嘉林,與元王龜夢之說,皆信耳而不經(jīng)者也。夫人之生也,謂之為人,其死謂為鬼神,亦重其靈而已矣?!?

開龜

《周禮》卜師掌開龜之四兆。開即分明之謂,卜師明辨乎四兆。鄭氏謂:開其占書,亦可。若劉氏謂:將卜,則開龜之下體,去其外甲也〔按:殺而藏之,上下甲猶全也。臨用始去其外甲耳〕。龜有外甲,乃以物為甲,所以護龜而藏之也〔謹按:若是護龜之物,又何必以甲名乎〕。故卜時即開其外甲,非謂龜之甲也〔謹按:此說以劉氏開龜之下體為正〕。

視高〔視即蒨字〕

劉氏曰:視龜之高者而鑿之。高即中心之直,文即洛書中五之“丨”,所謂太極者是也,即所謂中央土者也。又曰:中有直文,所以分左右陰陽也。其左右陰陽,所謂四象。陰陽,太少也,即所謂水火木金者也。又曰:橫有五文,以分十二位,去其上下不可以為兆可開而燋者,左右各四〔按:此即龜身自具之四象也〕,故曰四兆。此即中五,太極為主,而以左右陰陽太少水火木金者。太極主中即土。以四象即水火木金皆為占,即易四揲之義也。故國大貞,卜立君,則視高作龜。大祭祀則視高命龜者,蓋作命皆重中直文。所謂太極為主者,非君國大祭祀不作,不命者此也。

定墨

古者卜龜,史先定墨,以其墨定于龜甲,龜甲直文即是也。各有位。凡占,即以所占事定之于位,上下左右陰陽,即□□(此處原文為方框字)是也。所謂坼也,鄭氏謂上仰下俯,左倪右倪,陰后弇,陽前弇,凡十二位。劉氏又曰:分十二位,去其上下不可以為兆、可開為燋者,左右各四,故曰四兆。竊謂直文,即太極在其上下,亦本為兆,未嘗不用,特以大貞卜,立君卜,大祭祀則于此定墨,其左右各四,兆則以四時分配,凡小貞小事,皆用之也。此必古有法令,不可詳權(quán),依諸儒之說如此。

《詩》曰:“爰契我龜?!庇衷唬浩跽撸捐徱?。即今匠家木契是也。焌者,契之銳頭也。又曰:契,荊為之也。取銳頭以灼龜,猶木鑿也。季氏謂:爇荊吹熾成之。鄭氏謂:荊,為楚物。故《禮》謂之“楚焞”。置于燋炬以存火,致燼謂之墨,故曰:揚火以致其墨。合此數(shù)說,則墨即木契,銳頭灼火,以致之于墨之上,自有灼敗龜之說。而灼火揚火,謂之燃龜,加龜墨之上,則大非矣。

灼氣

既以所占之事,以墨定之于位,即以木契稍薰龜以蒸其氣〔按卜法相傳,從無蒸氣之文〕。然后視兆焉。故灼即蒸也。豈以火鉆及龜骸而使坼哉〔是未知龜甲逢火而自坼也〕?蓋惟生龜蒸氣,故靈若鉆龜骸使坼,此死龜也。死龜何靈之有哉〔謹按:信如若言,則氣之所蒸,亦何處得坼乎?無坼有何兆之可征乎〕?蓋灼龜即焌氣,致墨即火也。若曰另有燋炬灼龜,則非矣。蓋燋炬即灼荊契薰氣,非別有火也〔謹按:木契鑿之而加之以火,恐龜之殺也更甚此。但執(zhí)己見,而不深思者也〕。生龜以火蒸氣〔謹按:《六經(jīng)》《周禮》并無蒸龜之說,此不信古而信臆說者也〕,猶之人久藏于室,出外則必以手磨,或用湯用火薰蒸其面容之氣,乃可以占其氣色,休祥災(zāi)咎。況龜久在絺〔音藥。摐,下牡也〕,含咽養(yǎng)息,非假契以火氣蒸之,何以見其為雨霽蒙驛克哉〔不有坼,何從見此五象?若火灼而致有坼,具龜尚能生乎?寧王所遺尚能及后世乎〕?此如灼艾用火湯熨物之類是也。《洪范》言卜五,曰雨、霽、蒙、驛、克此五氣也。取五行之義,龜以氣占,以靈以明,自有異常者,惟生龜為可見,即如先祖巽齋府君言:“常見人家敗龜懸之壁間,每遇天氣陰晴,風(fēng)雨寒暑,其氣隨四時與方向方位有別,人常見之,而不知其異如此也〔按此則是敗龜之果靈矣〕。即藥肆敗龜板,亦或時有燥濕不同?!奔创搜?,龜以氣占可知也。若生龜則有靈氣,乃所謂雨、霽、蒙、驛、克者,自潤澤光活非常,可以為占兆者。死龜豈其能哉〔信如此言,易坼字而為氣字,皆執(zhí)己見者也〕?

觀兆

鄭氏曰:“卜必先墨畫龜,然后灼之,而以所坼之兆,正食其處為吉?!贝藬?shù)言者明已。而蒸氣之說,則未及之。今合季氏蒸氣〔之說言之季氏之說,有何所本?不信經(jīng)而信后儒之說,圣經(jīng)之失傳,厥有由也〕,蓋既以所占之事,以墨定之于位,即以其所占,用焌契蒸其氣,致于墨之上,以氣所食之坼,觀其兆〔氣蒸矣,何從得坼乎?坼矣而龜不殺乎〕,所謂“我卜河朔黎水,我卜澗水東,瀍水西,唯洛食。我又卜瀍水東,亦唯洛食。”河朔黎水不食,則不吉。澗水東,瀍水西,瀍水東,兩處皆是,洛地則食者,則吉也。食者如口之食,即雨、霽、蒙、驛、克五氣,受蒸而入于內(nèi)也〔謹按:食者,侵入其分,與食之入口相似。非此之謂也〕。季氏謂食與蝕同,謂可拂拭而去之。有似于蝕未然也。全氏曰:火之所灼,則墨因而形之。指木契言可也。至于形之所裂,則墨因而食者,其所謂形之裂,非龜形分裂也。乃其所定為薰蒸之氣,從甲形而入之,有似于裂亦可也〔謹按:形之裂,本言坼也。如此而言,裂安得有坼?若但云有似于坼,則古之圣人何乃諄諄言坼哉〕。注象謂史定墨者,凡卜以墨畫龜以求吉。兆,乃鉆之以觀其所坼,若從墨而坼,大謂之兆廣,若裂其旁岐細出,則謂之璺拆。璺音問,器破而未離之名也。夫蓍龜至公無私,故能紹天之明,卜筮者亦至公無私,故能傳蓍龜之意。占兆以畫,先定于龜則非虛心以待命者矣。而況雨、霽、蒙、驛、克之兆,不系于坼之巨細,亦不遂為吉兆也。則定墨觀兆之法是矣。而謂墨專吉兆,豈其可乎〔煦曰:墨雖定之于此而坼之,食與不食則聽之于龜。上論未當(dāng)也〕?

釁龜,乃慎重養(yǎng)龜,禳卻不祥,乃去具不祥以護龜。非謂釁龜卻龜之不祥。

季氏謂:《周禮·龜人》?!抖Y記·月令》俱有釁龜之文。注以為禳卻不祥,此禮誠不可曉。《龜策傳》曰:天下和平,王道得而蓍莖長丈,其叢生百莖下,有神龜守之,龜千歲,乃滿尺二寸,故蓍取六十莖以上,長滿六尺即可用龜。得長七八寸即可寶矣。天生神物,永世常靈,豈有不祥?特其間有天時地利,人事氣數(shù)不齊,所謂寒暑災(zāi)祥,不得其正,謂之不祥者有之。此固有待于禳卻之。禳卻之所以護龜,非謂龜有不祥也。至于釁龜之說,尤為不經(jīng)〔將欲非圣乎〕。龜本神物,豈牲血所能釁之?觀古者釁鐘之說,乃釁其藏龜之物,與其居龜之室爾。非所謂釁龜以求靈者也。季氏之說似明矣〔謹按:釁鐘,豈以其靈乎?重其大物而已。釁龜之說,當(dāng)亦重其大物也。不可因禳卻不祥之說而遂謂龜亦有不祥也〕。

體色靈兆

前《周禮》注鄭氏之說,可以參考,未知然否。

千年神龜,或謂龜,久不靈,棄去。乃小龜而非古所謂龜。李氏曰:意者世衰道微,地常愛寶。蓍生既微,龜亦遠行,取者不能。中古法度,則蓍龜多有不靈者矣,因是殺牲取血以釁之,取以假靈于血氣耳〔謹按:植物不假靈于動物,動物不假靈于植物,是體之定性之正也。靈龜之性本具至靈,何待假靈于他物〕。至《龜策傳》則言:用粱卵祓龜而灼,亦此意也。其曰:夏殷欲卜者,乃取蓍龜。已,則棄去也。以為龜藏則不靈,蓍久則不祥,是當(dāng)時未有釁也。然而卜已皆棄去之,則待蓍龜何如是之輕哉〔《曲禮》曰:“龜莢敝則埋之”,何當(dāng)有棄去之說〕?又曰:神龜出于江水中,廬江郡常歲時貢生龜長尺二,諸侯猶有守龜,大夫亦或居蔡,未聞其以死龜卜也。況經(jīng)孔子序《易》,盛稱蓍龜之德,而其法豈盡廢乎?然則鉆骸觀坼之說,起于何時,世當(dāng)極否。人不畏天暴君,蓋有惡卜不中而燒龜揚灰者。圣人既不復(fù)興神,龜亦遂不出;龜不易得,法遂不傳。民間或鉆小龜,自為一術(shù)。以誠推測,亦能前知。故遂相仍,以為古法耳?!吨芏Y》注所解卜師掌開龜致墨,菙氏掌爇燋吹契,占人掌占墨占坼。是皆鉆灼敗龜之法也〔既知《周禮》所言皆屬死龜,何得又言生龜〕。而命龜作兆,則掌于太卜。其所掌經(jīng)兆之體百有二十,其頌千有二百。其書雖不傳,而其意可想也。蓋龜有十二月之兆,又乘之十干,如甲、乙、丙、丁之屬,則為百二十;又乘之以十事,如君臣、父子、夫婦、昆弟、朋友之屬,則為千二百。后世所傳《龜經(jīng)》,尚皆本此。雖兆或異名,而龜皆用敗,所未得者?!吨芏Y》之所謂頌耳,然其見鄙猥出于衰世〔謹按:卜筮所傳,皆上古,常然之事。至鄙極褻不足異也。拘儒以文墨衡之,誤矣?!吨芤住窞槭ト酥?jīng),盡有極鄙褻之事,《詩經(jīng)》所載,盡有古人之常語,特自后世傳之,遂以為文耳〕。就使果得《周禮》之頌,亦不過陳懿氏、晉獻公之繇而已。觀漢時猶有大橫、庚庚之說,亦全無意義也〔謹按:大橫也者,當(dāng)即是坼之橫而大者,如橫吉之象是也。漢文帝之卜原有大橫庚庚之說〕。皆何足以語占哉?

《周禮》之言本明,《史記》褚氏《龜策傳》不足盡信。后注《周禮》者遂以此為注,則非。

《周禮》之說本明,特后世注解者以衰世殺小龜之事借以注釋,乃太史公《龜策傳》亦信而謬傳〔太史公所傳,乃秦漢以上之書,諒非唐宋以下信耳之臆說也〕。褚氏傳指宋元王,亦借道聽妄證。其中所證如視首之俯仰,足之開肣,身節(jié)之強拆,內(nèi)外之橋垂,則固觀其所灼之坼也,而不復(fù)言史之定墨矣。以后世龜法與《易》大相戾,故著其說,以俟知者講求云。

大禹謨《洪范》所言龜筮乃以筮公己。公人,公天下之意。

龜筮大事并用,大事用龜,小事用蓍。卜以決疑,不疑不卜。大禹謨《洪范》謀諸志與心參之,僉謀又稽之。卜筮者此見圣人之心至虛,無物不明,既不執(zhí)一己之見,又不以人謀自私,而一聽命于天,所以示天下之公。若謂卜以決疑,不疑,何卜?正謂己疑卜之,己不能盡信。人之不疑亦卜之,所以示天下之公也。

卜三龜,乃三人,占三龜。

《大禹謨》:“龜筮協(xié)從,卜不習(xí)吉,金縢乃卜三龜,一習(xí)吉?!庇衷唬骸安敷卟幌嘁u?!狈蛑^之習(xí)者,重復(fù)之意。舜以龜蓍協(xié)從,則卜吉矣。又何待于重復(fù)哉?故曰不習(xí)吉。金縢卜三龜,一習(xí)吉。其謂三龜者,非謂三個龜,三次龜,乃立三人以相參考,三人中一人言吉,二人、三人皆重復(fù)言吉,是為習(xí)吉,不必再疑,重求其為吉也。至于《洛誥》所謂“我卜河朔黎水,我乃卜澗水東,瀍水西,惟洛食,我又卜瀍水東,亦惟洛食。”此豈習(xí)之謂哉?蓋即一事二地,各分卜,不可以習(xí)言也。在舜卜禹而得吉,則不必重吉。此則“卜澗水東,瀍水西”之外,又“卜瀍水東”,皆在洛地,為皆吉,則不嫌于相襲也。故《曲禮》曰:卜筮不過三。謂卜筮皆可以三為節(jié),亦豈謂必期于三哉?然又曰:卜筮不相襲者,蓋以卜人、筮人各有專職,故惟卜與卜襲,筮與筮襲,而以卜襲筮,以筮襲卜,則其法不相通焉。若卜筮互相為占,此則禮之所有,即龜從筮從之說也。

古者龜蓍并用,先蓍后龜則有之。至于大事卜,小事筮,非其義。

《禮》先蓍而后卜,《洪范》亦有龜從筮從,不言筮從龜逆者,蓋互舉而見也。至于大事決于卜,故曰“大事卜,小事筮”者。特龜則難而蓍則便,故有大小之辨,非謂大必于龜,小必于蓍也。以二者并占,則從龜從蓍,或卜筮互相推決,故各立官?!逗榉丁芬衙?,或曰蓍為枯株,不若龜有靈性,故尤以龜為長。而小事則止以筮,殊未然者。何者?《易》以蓍龜并稱、其德本無高下大小長短,蓋自俗傳,而蓍龜遂分,豈惟以龜有血氣之靈,蓍為枯槁之物哉?夫龜蓍皆取于占,其為吉兇,一也。特以圣人不生,龜亦不出,而龜難蓍易,業(yè)亦異傳,或必當(dāng)時卜師之術(shù)遠而深,筮師之術(shù)近而淺,推測各窮其術(shù),而事之大小,固亦殊焉。故大事卜,小事筮,《禮》家遂著為兩用。若蓍龜之德,豈有大小之二哉?

《左傳》以蓍數(shù)《龜策》,又以其詞長短,初無龜長蓍短之說。杜預(yù)注曰:“蓍數(shù)龜象,象長數(shù)短?!笨追f達曰:“神以知來,智以藏往,雖龜之長無以加茲以至理?!毖圆敷邔崯o長短。今按:獻公卜驪姬,卜兇而筮吉。卜人曰:“筮之詞所言理短,龜之詞所言理長?!惫氏挛乃煲斣~。蓋取立驪姬一事,而非謂蓍龜有長短也。杜之紕繆可知矣。

龜卜蓍筮,皆示人以明心理,明事理,并同。

余注:啟蒙備言蓍虛,一分二掛一扐四即明心理,有事稽疑,即明事理,蓍理蓍法備矣。特占斷不傳,難以稽考。乃若龜理龜法不傳,尤無所考。今以坼之中直文為太極,上下十二位,分四象,為四兆五行,亦備太極四象五行之理,示人以龜卜,明心理于靜于常,稽疑明事理于變于動,明心理即執(zhí)中建極之旨,明事理即稽疑,當(dāng)為即為,不當(dāng)為即不為。用靜用作之旨,非獨取事應(yīng)一節(jié)而已也。圣人示人之意,微且詳矣。此蓍龜所以并重也。惜乎蓍龜斷法皆不傳,而令天下后世貿(mào)貿(mào)無以成,亹亹開物成務(wù),冒道也。

占觀國家之吉兇,以詔救政。

諸儒謂占主事之可為與否,即此則示人以當(dāng)為與不當(dāng)為者,當(dāng)為即為之,不當(dāng)為即不為。非獨取必應(yīng)驗一節(jié)已也。注又曰:以佐明,其繇之占演其意,以示國家余事之吉兇,使王修政以救之。則是以占教人又欲王修政以救之,此皆卜筮開迷之意。迷開則知當(dāng)為即為,不當(dāng)為即不為。其于政事皆修,無闕失,無遺漏。其為教也大矣。此即開物成務(wù),冒道,成天下亹亹意也。故曰莫大乎蓍龜。

占主卜筮,后世分龜于卜,蓍于筮。

《洪范》卜五,指龜;占用二,指蓍。不當(dāng)以龜蓍皆有五有二。又皆為《易》者,或曰《易》以占筮,尚占,故龜蓍并言。又據(jù)《祭義》曰:圣人建陰陽天地之情,立以為《易》?!兑住繁斈厦嬷T言,據(jù)此遂謂龜蓍皆《易》也。諸儒以《祭義》乃后儒所記,非圣人之言。亦或一說。而況首言建天地陰陽立為《易》,指蓍;言抱龜南面,指龜。言各為說者也。未嘗指抱龜為易也。又況龜占用《易》,卦爻何以起,例尤有難通者在也。又如貞悔,本指《易卦》。不指龜。若全氏指龜,中亦有貞悔,則又何以辨貞為正悔為變動,尤有難通者在也。此其不可信也。

謹按:《洪范》卜五,指龜,占用二,指蓍。此確不可易者也。至謂《祭義》中抱龜,亦以《易》言,其說似矣。未知圣人之用蓍龜,正以探討太極中所含之幾,有陰陽五行之妙耳。有陰陽五行,則流通變易之道具焉。寧龜而不具是理乎?龜中而不具變易之理,又何能有前知之妙乎?至謂龜占用《易》,卦爻何以起例?是欲于龜占推出,卦爻則泥而不可為也。夫貞悔者,主客應(yīng)感之稱,非正變之說也。寧謂龜之所卜而遂無主客應(yīng)感乎?此皆其泥而不通者也。

后世以小術(shù)代龜蓍,亦有驗者。出于精誠所至,而實非至理〔煦按:出于精誠便是至理。豈知龜筮之靈,皆天地至誠無妄之理。所蘊蓄乎其具靈之妙。見下總論〕。

末世卜筮,多用小術(shù)。或以雞卜,或以虎卜,或以棋卜,或以紫姑卜,或以牛蹄卜,或以灼骨卜,其他擲錢聽鏡,相字觀梅,望氣聞聲,求簽問筊,多因推測而知。然往往有靈驗。此具故何哉?陸龜蒙曰:季札以樂卜,趙孟以詩卜,襄仲歸父以言卜,子游子夏以威儀卜,沈尹氏以政卜,孔成子以禮卜,其應(yīng)也如響。無他,惟在精誠而已。精誠則能先知。誠則明也,因所感而觸耳。故雖不法蓍龜,而神謀亦自相協(xié)。但非所以開物成,務(wù)冒道也,故圣人重龜。

謹按:謂小術(shù)之驗,出于精誠,其說是也。精誠者,圣人之所以通于神明,契于元化者也。圣人之占卜,雖曰取靈于蓍龜,實取靈于精誠而已。蓋龜蓍皆天地至誠無妄之理,所蘊蓄,而生者精誠,不至有用龜蓍而不驗者矣。故夫龜蓍者,圣人假之以積精。致誠而通于神明者也。何云非至理也,如謂不待精誠,全靠蓍龜,則未知圣人用蓍龜之妙矣。得是道也,如上所卜,奚往而不驗哉?至云精誠,用于小術(shù),非所以開物成務(wù)而冒道。將謂開物成務(wù)冒道者,全屬之蓍龜乎?亦別有道存乎?如尚有道存焉,則舍精誠而言道具,又何以達天而盡性乎?甚矣!其未講于圣人用龜蓍之義也,詳具總論。

先王重龜蓍,本于開物成務(wù),冒道,示人以洗此心。神明其德,窮理盡性,至命自〔龜蓍〕失,傳所以上無善治,下無明德,為古今一大界限。

古圣人謂:莫大乎龜蓍者。又以己志定人謀,同稽疑于龜蓍者。蓋于稽疑中,即明心理事理修政。故曰前民用察民,故以此洗心,退藏于密齋戒,神明其德,窮理盡性。至于命,所謂開物成務(wù)冒道,神道設(shè)教,明民者此也。蓋圣人以明道為學(xué),行道為治。故重此。如得傳,則理明學(xué)成,治行績成,所以君能善世,士能善身,民受善澤,自此不傳,愿治之君,志學(xué)之士,待治之民,所以不能此也。只取必于事為應(yīng)驗,何益于占也?故曰此古今一大界限。余不能不感慨。

以上二十條內(nèi),謂生龜者,取神龜靈龜之義。蓋古道實定論也。即龜卜占法不傳,天下后世不知有此,亦無言此。然以此上明先王之道,為龜蓍明其神靈之德,辨后世剝剔久則棄去之誣,則亦至理。賴之以存天地間,不可少者。特未成全書,為可歉耳。將俟圣人在天子之位,制作禮樂者興此焉〔此上皆《楊時喬全書》所錄〕。

龜卜繇

《路史》:女媧乘雷車,鞴六蜚,以御天,申祝詞而牧。占之曰吉,詞曰:“昭昭九州,日月代極。平均土地,和合萬國?!蹦嗽O(shè)云幄,而致神明〔此古龜卜之詞也〕。宋志云:黃帝五十年秋,大霧三日,晝昏。黃帝以問天老,乃召史卜之龜燋。史曰:“臣不能占也。其問之圣人?!钡墼唬骸耙褑柼炖?,力牧容成?!笔吩侔菰唬骸褒敳贿`圣智,故燋?!?

禹平水土,龜書出洛。乃敘九疇,建立卜筮人。夏啟既征西河,敬承繼禹之道,乃立五廟,筮遷鼎命,大廉祭鼎昆吾之谿。歸藏云:啟筮徙九鼎,啟果,徙之是也。而筮享于大陵之上,是為鈞臺之享連山陽文。啟筮享神于大陵之上,是也。又筮于晉之墟,作旋臺于水之陽,是以卜遷鼎以筮占祭也。

張衡《靈憲》謂:仲康之世,姮娥竊藥奔月,將往,枚卜之于有黃。有黃筮之曰:“吉。翩翩歸妹,獨將西行,逢天晦芒,毋驚毋恐,后其大昌?!眾鹚焱猩碛谠?,是為蟾蜍。則事屬渺茫,而辭涉?zhèn)鲿?。楊用修曰:蓋尚、儀,占月之誤,古尚音常,儀音俄也。

《路史》:“桀時,褒人參耦,忠臣折口,磬龜無腹,蓍策日施。太史終古負其圖,哭而去之。是卜筮之廢,由世衰也〔施當(dāng)為弛〕。”

《六韜》:文王問散宜生,卜伐紂吉乎?曰:“不吉。鉆龜,龜不兆,數(shù)蓍,不交而折。將行之日,雨錙車至軫;行之日,幟折為三。此卜四不祥,不可舉事?!碧M曰:“雨錙重車,是雨洗甲兵也?!卑矗何耐鯚o伐紂之事。《六韜》非太公之筆,此后人之妄作也。

《史記》:“西伯將出獵,卜之曰:所獲非熊非螭,非虎非羆,所獲霸王之輔。果遇太公于渭之陽。與語大悅。曰:‘吾太公望子久矣?!侍栔弧]d與俱歸,立為師?!?

《竹書》:“厲王奔彘,諸侯奉共和行,天子事十四年,大旱,廬舍俱焚,卜于太陽,兆曰:厲王為祟。共伯使諸侯求王子靖為宣王。共伯復(fù)歸國于衛(wèi),逍遙得志于共山之首?!卑矗禾煜虏豢梢蝗諢o君,共伯以臣,攝君不求其嗣,天以旱警,不亦宜乎?太陽托言于厲,其旨深矣。

《論衡》:子路問曰:“豬肩羊膊,可以得兆;萑葦藁芼,可以得數(shù)。何必以蓍龜?”孔子曰:“不然。蓋取其名。夫蓍之為言,耆也。龜之為言,舊也。明狐疑之事,當(dāng)問耆舊也。”

《白虎通考》:天子下至士,皆有蓍龜者。重事決疑,示不自專。諸侯龜一尺,大夫八寸,士六寸。龜陰,故數(shù)偶也。天子蓍長九尺,諸侯七尺,大夫五尺,士三尺,蓍陽,故數(shù)奇也。龜之為言久也,蓍之為言耆也。久,長意也。龜曰卜,蓍曰筮。何卜?赴也,爆見兆。筮也者,信也。見其卦也。筮畫卦。所以必于廟,何托義歸。智于先祖至尊,故因先祖而問之也。卜時西向,已卜退東向,問蓍于東方,面以少問長之義,皮弁素績,求之于質(zhì)也?!抖Y》曰:皮弁,素績,筮于廟門之外?;蛟唬禾熳诱疾?,九人,諸侯七人,大夫五人,士三人。不見吉兇于筮,復(fù)以卜。何蓍陽道多變?變乃成龜。以荊火灼之何?《禮·雜記》曰:“龜陰之老也,蓍陽之老也,龍非水不處,龜非火不兆。以陽動陰也,必以荊者取其究陰也?!薄抖Y·三正記》曰:灼龜以荊以火,動龜不以水,動蓍何以為嘔,則是也。蓍龜敗則埋之,何重之不欲,人襲尊者也。

三國管輅公明少神穎,從利人郭恩學(xué)《周易》,意開發(fā)論,難逾于師,分蓍布卦,言輒奇中。曰:占卜非至精不能研其數(shù),非至妙不能通其道。靈蓍者,二儀之明數(shù),陰陽之幽契也。

晉郭璞景純好經(jīng)術(shù),博學(xué)有高才。少從涿河?xùn)|郭公受《易》,得《青囊書》九卷,遂洞五行卜筮之術(shù)。京房管輅不能過也。然璞尚筮,有卦名而詳卦,與《春秋》異。輅無卦名,亦曰易占,顧稱善易者不言易,是遵何法歟?

陸龜蒙曰:季札以樂卜趙孟,以詩卜襄仲歸父,以言卜子游子夏,以威儀卜沈尹氏,以政卜孔成子,以禮卜其應(yīng)也。如響無他,固在精誠而已。

《蠡卜春秋》,又有雜卜。蘇秦事鬼谷子,學(xué)終辭歸,道乏用,行以燕人蠡卜傳說、自給雜卜、北戶、錄卜之流雜書,傳虎卜、紫姑卜、牛蹄卜、灼骨卜、鳥卜。雖不法于蓍龜,亦有可以稱者。邕州南有雞卵卜?!斗s編》嶺表凡小事必卜,名雞卜、鼠卜、米卜、蓍卜、牛骨卜、雞卵卜、田螺卜、蔑竹卜、雞卜?!妒酚洝罚簻缒显綍r,越人勇之言越俗信鬼,東甌王敬鬼,壽百六十歲,乃令越巫立越視祠〔視當(dāng)為祝〕,而以雞卜,上信之。

《博物志》:虎知沖破,又能畫地卜。今人有畫物上下者,推其奇偶,謂之虎卜、狼卜。狼將遠逐食,必先倒立以卜所向。故今獵師遇狼輒喜,蓋狼所在,獸之所在也。故古之造式者,木用槐癭棗瘤,而以狼牙為柱,取其靈知也。

《玉策記》:稱鼠壽三百歲,滿一百歲者,則色白,善憑人而卜,名白仲,能知一年中吉兇及千里外事。諸卜不同,雖或有中,非正道也。若趙卜之祭地為祟,鄒忌之千里詐卜,陳勝之卜而狐鳴,莽女之兆遇金水,郭璞之散豆取婢,乾夫之陽金誘聘,亦奸雄之詭計耳,何足道哉?

墨子言:夏后開命大廉折金作鼎,以祭昆吾之墟。使翁雞乙灼于白君之龜,其兆曰:蓬蓬白云,一南一北,一東一西,九鼎成,遷三國焉。夏人失之,商人受之。

史湯有膻行,天下之效之者,且百國矣。桀欲伐有湯,而枚卜筮于歸藏,得其熒惑曰:不吉,不利出征。唯利安處,彼為貍,我為鼠,勿用作事,恐傷其父。

《左·莊公二十二年》:齊侯使敬仲為卿,辭使為工正,初懿氏卜妻敬仲,其妻占之曰:吉,是謂鳳凰于飛,和鳴鏘鏘。有媯之后,將育于姜。五世其昌,并于正卿,八世之后,莫之與京。陳厲公,蔡出也。故蔡人殺五父而立之生敬仲。下詳觀卦。

閔公二年秋八月,共仲使卜齮賊公于武闈,成季以僖公抃邾,共仲奔莒,乃入立之,成季之將生也,桓公使卜楚之父,卜之曰:男也,其名曰友,在公之右,間于兩社為公室,輔季氏亡,則魯不昌。下詳大有。

《國語》:“晉公卜伐驪戎,史蘇占之,曰:‘勝而不吉?!唬骸沃^也?’對曰:‘遇兆,挾以銜骨,齒牙為猾〔注:骨所以鯁刺,人猾弄也,齒牙謂兆,端左右璺折有似,齒牙中有縱畫,故銜骨在口中,齒牙弄之象讒口也〕,〔戎、夏交捽外內(nèi)會齒牙交有似捽交對也〕。交捽,是交勝也,臣故云。且懼有口,翙民,國移心焉?!惫宦?,遂伐驪戎,克之。獲驪姬以歸,有寵,立以為夫人。史蘇告大夫曰:‘夫有男戎必有女戎,若晉以男戎勝戎,而戎亦必以女戎勝晉,其若之何?我卜伐驪,龜往離散以應(yīng)我。夫若是,賊之兆也,非吾宅也,離則有之。不跨其國,可謂挾乎?不得其君,能銜骨乎?若跨其國,而得其君,雖逢齒牙,以猾其中,其誰云弗從?諸夏從戎,非敗而何?’既,驪姬不克,晉正于秦,五立而后平?!?

初晉獻公欲以驪姬為夫人,卜之不吉,筮之吉。公曰:“從筮?!辈啡嗽唬骸绑叨听旈L,不如從長。且其繇曰:專之渝攘,公之羭一薰一蕕,十年猶尚有臭,必不可弗聽。”立之,生奚齊。其娣生卓子。及將立,奚齊既與中大夫成謀。姬謂太子曰:“吾夢齊姜,必速祭之。”太子祭于曲沃,歸胙于公,公田姬置諸宮。六日,公至毒而獻之公,祭之地,地墳。與犬,犬?dāng)?。與小臣,小臣亦斃。姬泣曰:“賊由太子。”太子奔新城。

僖公二十五年春正月丙子,秦伯師于河上,將納王狐偃,言于晉侯曰:“求諸侯莫如勤王?!笔共焚炔分唬骸凹!庇鳇S帝戰(zhàn)于版泉之兆。公曰:“吾不堪也?!毕略敶笥小?

十年,衛(wèi)侯救宋師于襄,牛鄭子展曰:必伐衛(wèi),故鄭皇耳帥師侵衛(wèi),楚令也孫文子卜,追之獻兆于定姜。姜氏問繇曰:兆如山陵,有夫出征。而喪其雄,姜氏曰:征者喪雄,御寇之利也。大夫圖之衛(wèi),人追之。孫蒯獲鄭皇耳于太丘。按敵之喪雄,我之利也。定姜之?dāng)嘧恳印!兑住吩唬悍蛘鞑粡?fù)利,御寇是其義也。

哀公九年夏,宋公伐鄭。秋,晉鞅卜救,鄭遇水適火,占諸史趙、史墨、史龜。史龜曰:“是謂沈陽可以興兵,利以伐姜,不利子商,伐齊則可,敵宋不吉?!笔纺唬骸坝?。子,水位也。名數(shù)敵不可干也。炎帝為火師,姜姓其后也。水勝火,伐姜則可?!笔汾w曰:“是謂如川之滿,不可游也。鄭方有罪,不可救也。救鄭則不吉,不知其他?!毕略斕7唬骸安贩M者為土,立者為木,斜向經(jīng)者為金,背經(jīng)者為火,因兆而細,曲者為水。今水兆南行,適火方,故可伐姜。盈,趙姓姜,齊姓子,宋出于商,故曰子商。宋,微子后,宋吉。故不可與戰(zhàn)也。”

衛(wèi)侯夢于北宮,見人登昆吾之觀,被發(fā)北面而噪曰:登此昆吾之墟,綿綿生之,瓜余為渾,良夫叫天無辜。公親筮之。胥彌赦占之曰:“不害。與之邑,置之而逃奔宋?!毙l(wèi)侯貞卜,其繇曰:“如魚窺尾,衡流而方羊裔焉,大國滅之將亡。闔門塞竇,乃自后逾。夫繇辭之占,托物以興。其近憂也,衛(wèi)公石圖之難,墜而折股,其如卜言。何哉?”

《史記》:高后崩,大臣遂使人迎代王。張武等皆疑之,愿稱疾,無往。中尉宋昌請大王勿疑。代王報太后,計猶豫未定。卜之,兆得大橫,占曰:“大橫庚庚,余為天王,夏啟以光?!贝踉唬骸肮讶斯桃褳橥跻樱趾瓮酰俊辈啡嗽唬骸八^天王者,天子也?!贝跄饲蔡蟮鼙≌岩姴染哐运杂⑼跽?。昭還報曰:“無可疑者?!贝跄丝拗^宋昌曰:“果如公言。”于是入未央宮,即天子位。按:觀此則太卜之繇頌,漢初猶存,后竟無傳焉,何哉?

趙矜歷襄城,客死鄧州,官為斂葬。后十七年,子夾章始壯,自襄陽往求其喪,不得,野哭,再越旬,卜人秦誗為卜曰:“金食其墨,而火以貴,其墓值丑。在道之右,南有貴神,蒙士是守。宜遇西人,深目而髯,乃得其實?!泵魅?,老人過,其所問之,得矜墓直社北,遂歸葬。按:此兆繇最明,豈純孝之感神,或告之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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