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愿無盡

繁辭集 作者:王統(tǒng)照


人生存于“愿(欲望)無盡”中,不如所愿,或生阻隔;若不破除,生機(jī)遂塞。

這正可用“所愛有甚于生者,……所惡有甚于死者”二語下一轉(zhuǎn)解。

困苦,危難,并不能干涸了愿之源泉,反而增加了愿之力。但另一方,明知本非所愿,逼于威勢不得不向“非愿”的絕路上賽跑,力竭聲嘶,既不曾獲得發(fā)威力者的愛重,又眼看著無邊黑暗,四圍襲來。生固可愛,但在顫栗失望中,想解放良心的繩縛,想免除意志的不自由,無可如何,只好消滅自我!——這樣情形,絕非口角輕生,爭意氣自盡的事例可比。

人性中固有暴虐狂的存在,但究竟經(jīng)過了時間與文化的陶冶,要在無仇無怨的狀態(tài)下,以殺人放火為快樂的職業(yè),這總是非人情?即逼于威力,動于刺激,或心理的變態(tài),時間久長,自己也會舉不起他的血手。何況內(nèi)懷虛慚,外感壓迫,所愿非此,回顧無路;又暫時無聯(lián)合的群力以破除非所愿的律令,這樣深感刺入心靈,比利箭火丸述要厲害。所惡者在死以外,——于是拋擲武器,自找滅絕,愿望既盡,凡百皆空!

然在勃發(fā)著無盡之愿者看來:惟其愛生,由己及群,火熱水深視若無物,勇往邁前,所愿必達(dá)。愿之源泉,無盡無竭,生氣震迅,如動風(fēng)雷。這樣,在“愿無盡”的連綿里,那會恇怯、遲回,有自我否定的存在。

一樣的人生,誰不在“愿無盡”里自由回翔,而自己所愿被威力劫持以去,所思,所行,無一不與其“本愿”沖突、蕩決?!霸浮蹦畛翛],生等行尸,風(fēng)重云深,索然氣盡,一繯自了,聞?wù)邜鲊@。像這樣驚心動魄的慘劇,以威勢自恃的野心者,果有所聞,難道不會在他們的心潮上平添一點(diǎn)點(diǎn)的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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