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五 紫幢軒詩

鮑冠亭《稗勺》中有真雅文俗一條云：“紫幢王孫文昭厭交旗下人士，謂非真雅。高南阜評南方士人多文俗。二君皆與余善。”《南阜山人詩集》昔年曾搜得一部，今在琉璃廠又得《紫幢軒詩》，但只三種四卷，僅有其全部七八分之一耳。卷首有題辭云：“子晉為漁洋弟子，學(xué)有所自，故得卓然成家。是本有梧門私印，是奉選《熙朝雅正》時(shí)搜得之也，惜僅三種，非全集也，存之求是齋中，時(shí)時(shí)展卷耳。”下鈐朱文印曰文淇讀過。初疑是劉孟瞻，后查延清編《遺逸清音集》卷三收有文淇詩十七首，注云文淇高氏，漢軍正白旗人，著有《求是齋詩草》，蓋清末人，入民國尚存也?！蹲洗避幵姟返谝蝗~下方有法梧門印三，文曰堂堂堂印，存素堂珍藏，詩龕居士存素堂圖書印，皆朱文。詩題上時(shí)貼有紅紙碎片書字作記，蓋是入選之作，唯五七言律詩均標(biāo)作五七言立，不寫律字，豈是法梧門家諱耶。書刻印甚精，而時(shí)有誤字，不知何故，如橋誤槁，有兩處均如此，其一且還是押韻處也。紫幢軒詩美惡如何，非不佞所能說，但翻讀此四卷書，覺得很有意思的是詩中時(shí)常說及街上叫賣東西的事?！痘贝我鳌分小杜荨吩疲笙稂S昏人賣炭。《立冬夜作》云，聽賣街前辣菜聲?！栋肪砩稀堵勝u豆聲》云，獨(dú)輪車上小燈懸，則并寫其狀態(tài)。卷下《冬街夜歸》云，素紙周糊蘆菔擔(dān)，過街似點(diǎn)上元燈，亦是此一類。《里門望雨》云，馬乳蒲桃馬牙棗，一聲聽賣上街初?！赌暌埂吩?，漏深車馬各還家，通夜沿街賣瓜子。《枕柝軒瞑坐》云，市聲只隔寒煙外。以上所舉，蓋悉是市聲也。有一詩題云，“枕柝軒中自巳至酉，書卷開闔，悉以市聲為準(zhǔn)，戲成一首”，有句云，小柝重過晚市油。案敲梆賣油至今尚然，用入詩中，不知薌嬰居士而外尚有何人。又《連夕不飲》詩中有一聯(lián)云，柝喧街下夜，火響炕封煤。此是打更的梆聲，但總之似乎都喜歡聽，故以枕柝名軒，若封火細(xì)事，卻亦是北方生活的一點(diǎn)滴，虧得他收拾來放到詩里去。昔日讀閑園鞠農(nóng)之《一歲貨聲》，鐵獅道人之《燕京歲時(shí)記》，心正喜之，其愛景光識名物之意有相同者，今在紫幢軒亦得見一斑，此數(shù)人者可謂不俗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