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折
自從裴少俊將我休棄了,回到洛陽,父母雙亡,遺下幾個使數(shù)和那宅舍莊田,依還的享用富貴不盡。則是撇下一雙兒女,又未知少俊應(yīng)舉去,得官也不曾,好傷感人也!
【中呂·粉蝶兒】簾卷蝦須 ,冷清清綠窗朱戶,閃殺我獨自離居。落可便想金枷,思玉鎖,風(fēng)流的牢獄。 誰叫你飛出巴蜀,叫離人“不如歸去”。
親捧丹書下九重,路人爭識五花驄。想來全是文章力,未必家門積善功。小官裴少俊,自從上朝取應(yīng),一舉狀元及第,就除洛陽縣尹之職。來到這洛陽城,我且換了衣服,跟尋我那李千金小姐去。問人來,則這里便是李總管家,府門首兀的不是梅香。小姐在家么?我則做不知。我這里有甚么小姐!這個漢子不達(dá)時務(wù),你這里立地,我家去也。你歡喜也!姐夫在門首。這妮子又胡說!果然是他,你看他穿著甚么衣服哩?他穿著秀才的衣服。小姐,真?zhèn)€我不說謊。可怎生穿著秀才衣服!
梅香進(jìn)去了就不出來,我自過去。小姐,間別無恙?今日還來尋你,依舊和你相好,重做夫妻。裴少俊,你是說甚么話!
小姐,我如今得了官也,我父親致仕閑居。我特來認(rèn)你,我就在此處為縣尹。
我則今日就搬將行李來。我這里住不的!
【石榴花】常言道好客不如無,搶出去又何如。我心中意氣怎消除!你是窨付 、負(fù)與何辜,既為官怎臉上無羞辱? 我與你是兒女夫妻,怎么不認(rèn)我? 你道我不識親疏。雖然是眼中沒的珍珠處,也須知略辨?zhèn)€賢愚。
這是我父親之命,不干我事。
小姐,你是個讀書聰明的人,豈不聞:“子甚宜其妻,父母不悅,出。子不宜其妻,父母曰:‘是善事我?!瘎t行夫婦之禮焉,終身不衰?!迸嵘倏?,你是不知,聽我說與你咱。
老夫裴尚書。我問人來,這便是李總管家府里。聽的少俊孩兒得了官,授本處縣尹,媳婦兒不肯認(rèn)他。我引著兩個孩兒同老夫人,可早來到也。左右,報復(fù)去,道裴尚書在于門首。 呀!父親在門首,我接去。父親,你孩兒得了官也,授本處縣尹;媳婦不肯相認(rèn),道我當(dāng)初休了他來。孩兒在那里?兒也,誰知道你是李世杰的女兒,我當(dāng)初也曾議親來,誰知道你暗合姻緣。你可怎生不說你是李世杰的女兒,我則道你是優(yōu)人娼女。我如今和夫人、兩個孩兒,牽羊擔(dān)酒,一徑的來替你陪話,可是我不是了。左右,將酒來,你滿飲此一杯。
【幺篇】他把酒盞兒擎,我便把“認(rèn)”字兒許? 你看我的面皮,我替你抬舉的兩個孩兒偌大也,你認(rèn)了俺者。 奶奶,你認(rèn)了俺者。 赤緊的陶母熬煎 ,曾參錯見 ,太公跋扈 。一個兒,一個女,都一時啼哭, 哎!兒,則被你想殺我也! 須是俺斷不了子母腸肚。
哎!你認(rèn)了我罷。你休了我,我斷然不認(rèn)!你既不認(rèn),引著孩兒回去。奶奶,你好狠也,則被你痛殺我也!你若不認(rèn),要我兩個性命怎的?我兩個死了罷。我待不認(rèn)來呵,不干你兩個事,罷,罷,罷!我認(rèn)了罷。公公,婆婆,你受媳婦幾拜。既是孩兒認(rèn)了,將酒來!我與你慶喜,你滿飲一杯者。
【堯民歌】呀!只怕簪折瓶墜寫休書, 孩兒,舊話休題。 他那里做小伏低勸芳醑 ,將一杯滿飲醉模糊。 小姐,須索歡喜咱。 有甚心情笑歡娛,躊也波躕,賊兒膽底虛,又怕似趕我歸家去。
孩兒也,您當(dāng)初等我來問親可不好?你可瞞著我私奔來宅內(nèi),你又不說是李世杰女兒。父親,自古及今,則您孩兒私奔哩?
今日夫妻團(tuán)圓,殺羊造酒,做慶喜的筵席。從來女大不中留,馬上墻頭亦好逑;只要姻緣天配合,何必區(qū)區(qū)結(jié)彩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