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漢志諸子第十四

校讎通義 作者:章學(xué)誠


漢志諸子第十四

儒家部《周史六韜》六篇,兵家之書也。劉恕以謂“《漢志》列於儒家,恐非兵書。”今亦不可考矣。觀班固自注:“或曰孔子問焉?!眲t固先已有所不安,而附著其說,以見劉部次於儒家之義耳。雖然,書當(dāng)求其名實(shí),不以人名分部次也?!短分畷形渫鯁?,不得因武王而出其書於兵家也?!稘h志》歸道家。劉氏《七略》,道家兵家互收。《內(nèi)經(jīng)》之篇有黃帝問,不得因黃帝而出其書於方技也。假使《六韜》果有夫子之問,問在兵書,安得遂歸儒家部次邪?

——右十四之一

儒家部有《周政》六篇,《周法》九篇,其書不傳。班固注《周政》云:“周時法度政教?!弊ⅰ吨芊ā吩疲骸胺ㄌ斓?,立百官。”則二書蓋官《禮》之遺也。附之《禮》經(jīng)之下為宜,入於儒家非也。大抵《漢志》不立史部,凡遇職官、故事、章程、法度之書,不入六藝部次,則歸儒雜二家;故二家之書,類附率多牽混,惜不能盡見其書,校正之也。夫儒之職業(yè),誦法先王之道,以待后之學(xué)者。因以所得,自成一家之言,孟荀諸子是也。若職官故事章程法度,則當(dāng)世之實(shí)跡,非一家之立言,附於儒家,其義安???故《高祖》、《孝文》諸篇之入儒,前人議其非,是也。

——右十四之二

儒家《虞氏春秋》十五篇,司馬遷《十二諸侯年表序》作八篇;或初止八篇,而劉向校書,為之分析篇次,未可知也。然其書以《春秋》標(biāo)題,而撰著之文,則又上采春秋,下觀近世,而定著為書,抑亦《春秋》,之支別也。法當(dāng)附著《春秋》,而互見於諸子。班《志》入僅著於儒家,惜其未習(xí)於史遷之?dāng)⒘袪枴?

——右十四之三

司馬遷之?dāng)⑤d籍也,疏而理;班固之志《藝文》也,密而舛。蓋遷能溯源,固惟辨跡故也。遷於《十二諸侯表敘》,既推《春秋》為主,則左丘、鐸椒、虞卿、呂不韋諸家,以次論其體例,則《春秋》之支系也。至於孟、荀、公孫固、韓非諸書,命意各殊,與《春秋》之部,不相附麗;然論辨紀(jì)述,多及春秋時事,則約略紀(jì)之,蓋《春秋》之旁證也。張蒼歷譜五德,董仲舒推《春秋》義,乃《春秋》之流別,故終篇推衍及之。則觀斯表者,求《春秋》之折衷,無遺憾矣。至於著書之人,學(xué)有專長,所著之書,義非一概,則自有專篇列傳,別為表明;亦猶劉向、任宏於校讎部次,重復(fù)為之互注例也。班氏拘拘於法度之內(nèi),此其所以類例難精而動多掣肘歟?

——右十四之四

《賈誼》五十八篇,收於儒家,似矣;然與法家當(dāng)互見也。孝《賈誼傳》,初以通諸家書,召為博士,又出河南守吳公門下。吳公嘗學(xué)事李斯,以治行第一,召為廷尉,乃薦賈誼。誼所上書,稱說改正朔,易服色制度,定官興禮樂,草具儀法。文帝謙讓未遑。然諸法令所更定,及列侯就國,其說皆自誼發(fā)之。又司馬遷曰:“賈生、晁錯明申商?!苯衿鋾锌煽家?;宗旨雖出於儒,而作用實(shí)本於法也。《漢志》敘錄云:“法家者流,出於理官?!鄙w法制禁令,《周官》之刑典也。“名家者流,出於禮官?!鄙w名物度數(shù),《周官》之禮典也。古者刑法禮制,相為損益,故禮儀三百,威儀三千;而五刑之屬三千,條繁文密,其數(shù)適相等也。是故圣王教民以禮,而禁之以刑。出於禮者,即入於刑,勢無中立。故民日遷善,而不知所以自致也。儒家者流,總約刑禮,而折衷於道,蓋懼斯民泥於刑禮之跡,而忘其性所固有也。孟子曰:“徒善不足以為政,徒法不能以自行?!狈蚍▌t禮刑條目,有節(jié)度者皆是也。善則欽明文思,允恭克讓,無形體者皆是也。程子曰:“有《關(guān)雎》、《麟趾》之心,而后可以行周官之法度?!彼^《關(guān)雎》、《麟趾》,仁義是也。所謂周官法度,刑禮之屬皆是也。然則儒與名法,其原皆出於一;非若異端釋老,屏去民彝物則,而自為一端者比也。商鞅、韓非之法,未嘗不本圣人之法,而所以制而用者非也。鄧析、公孫龍之名,不得自外於圣人之名,而所以持而辨者非也。儒分為八,墨分為三,則儒亦有不合圣人之道者矣。此其所以著錄之書,貴知原委,而又當(dāng)善條其流別也。賈生之言王道,深識本原,推論三代,其為儒效,不待言矣。然其立法創(chuàng)制,條列禁令,則是法家之實(shí)。其書互見法家,正以明其體用所備;儒固未足為榮,名法亦不足為隱諱也。后世不知家學(xué)流別之義,相率而爭於無益之空名;其有列於儒家者,不勝其榮,而次以名法者,不勝其辱;豈知同出圣人之道,而品第高下,又各有其得失;但求名實(shí)相副,為得其宜;不必有所選擇,而后其學(xué)始為貴也。《漢志》始別九流,而儒雜二家,已多淆亂。后世著錄之人,更無別出心裁,紛然以儒雜二家為蛇龍之菹焉。凡於諸家著述,不能遽定意指之所歸,愛之則附於儒,輕之則推於雜;夫儒雜分家之本旨,豈如是耶?

——右十四之五

《董仲舒》百二十三篇,部於儒家,是矣。然仲舒所著,皆明經(jīng)術(shù)之意。至於說《春秋》事,得失間舉,所謂《玉杯》、《繁露》、《清明》、《竹林》之屬,則當(dāng)互見《春秋》部次者也。

——右十四之六

桓寬《鹽鐵論》六十篇,部於儒家,此亦良允。第鹽鐵之議,乃孝昭之時政,其事見《食貨志》。桓寬撰輯一時所謂文學(xué)賢良對議,乃具當(dāng)代之舊事,不盡為儒門見風(fēng)節(jié)也。法當(dāng)互見於故事;而《漢志》無故事之專門,亦可附於《尚書》之后也。

——右十四之七

劉向所敘六十七篇,部於儒家,則《世說》、《新序》、《說苑》、《列女傳頌圖》四種書也。此劉歆《七略》所收,全無倫類。班固從而效之,因有揚(yáng)雄所敘三十八篇,不分《太玄》、《法言》、《樂》、《箴》四種之弊也。鄭樵譏班固之混收揚(yáng)雄一家為無倫類,而謂班氏不能學(xué)《七略》之徵;不知班氏固效劉歆也。乃於劉歆之創(chuàng)為者,則故縱之;班固之因仍者,則酷斷之,甚矣,人心不可有偏惡也。按《說苑》、《新序》,雜舉春秋時事,當(dāng)互見於《春秋》之篇?!妒勒f》今不可詳,本傳所謂“《疾讒》、《摘要》、《救?!芳啊妒理灐分T篇,依歸古事,悼己及同類也?!彼埔嗫梢曰ヒ姟洞呵铩芬?。惟《列女傳》,本采《詩》、《書》所載婦德可垂法戒之事,以之諷諫宮闈,則是史家傳記之書;而《漢志》未有傳記專門,亦當(dāng)附次《春秋》之后可矣。至其引風(fēng)綴雅,託興六義,又與《韓詩外傳》相為出入,則互注於《詩經(jīng)》部次,庶幾相合;總非諸子儒家書也。

——右十四之八

道家部《老子鄰氏經(jīng)傳》四篇,《傅氏經(jīng)說》三十七篇,《徐氏經(jīng)說》六篇。按《老子》本書,今傳道德上下二篇,共八十一章;《漢志》不載本書篇次,則劉、班之疏也。凡書有傳注解義諸家,離析篇次,則著錄者,必以本書篇章原數(shù),登於首條;使讀之者可以考其原委,如《漢志》六藝各略之諸經(jīng)篇目,是其義矣。

——右十四之九

或疑伊尹、太公皆古圣賢,何以遂為道家所宗,以是疑為后人假託。其說亦自合理。惟是古人著書,援引稱說,不拘於方。道家源委,《莊子·天下》篇所敘述者,略可見矣。是則伊尹、太公,莊老之徒未必引以為祖。意其著書稱述,以及假說問對,偶及其人,而后人不辨,則以為其人自著。及察其不類,又以為后人依託。今其書不存,殆亦難以考正也。且如儒家之《魏文侯》《平原君》,未必非儒者之徒,篇名偶用其人,如《孟子》之有《梁惠王》、《滕文公》之類耳。不然,則劉、班篇次雖疏,何至以戰(zhàn)國諸侯公子稱為儒家之書歟?

——右十四之十

陰陽二十一家,與兵書陰陽十六家,同名異術(shù),偏全各有所主;敘例發(fā)明其同異之故,抑亦可矣;今乃缺而不詳,失之疏耳。第《諸子》陰陽之本敘,以謂出於羲和之官;數(shù)術(shù)七略之總敘,又云“皆明堂羲和史卜之職也?!苯裼^陰陽部次所敘列,本與數(shù)術(shù)中之天文五行不相入。是則劉、班敘例之不明,不免后學(xué)之疑惑矣。蓋《諸子略》中陰陽家,乃鄒衍談天、鄒奭雕龍之類,空論其理,而不徵其數(shù)者也?!稊?shù)術(shù)略》之天文歷譜諸家,乃泰一、五殘、日月星氣,以及黃帝、顓頊日月宿歷之類,顯徵度數(shù),而不衍空文者也。其分門別類,固無可議。惟於敘例,亦似鮮所發(fā)明爾。然道器合一,理數(shù)同符。劉向父子校讎諸子,而不以陰陽諸篇付之太史尹咸,以為七種之綱領(lǐng),固已失矣。敘例皆引羲和為官守,是又不精之咎也。莊周《天下》之篇,敘列古今學(xué)術(shù),其於諸家流別,皆折衷於道要。首章稱述六藝,則云“《易》以道陰陽。”是《易》為陰陽諸書之宗主也。使劉、班著略,於諸子陰陽之下,著云源出於《易》;於《易》部之下,著云古者掌於太卜;則官守師承之離合,不可因是而考其得失歟?至於羲和之官,則當(dāng)特著於天文歷譜之下,而不可兼引於諸子陰陽之?dāng)⒁?。劉氏父子精於歷數(shù),而校書猶失其次第;又況后世著錄,大率偏於文史之儒乎?

——右十四之十一

或曰:奭、衍之談天雕龍,大道之破碎也。今曰其源出於大《易》,豈不荒經(jīng)而蔑古乎?答曰:此流別之義也。官司失其典守,則私門之書,推原古人憲典,以定其離合;師儒失其傳授,則游談之書,推原前圣經(jīng)傳,以折其是非。其官無典守,而師無傳習(xí)者,則是不根之妄言,屏而絕之,不得通於著錄焉。其有幸而獲傳者,附於本類之下,而明著其違悖焉。是則著錄之義,固所以明大道而治百家也。何為荒經(jīng)蔑古乎?

——右十四之十二

今為陰陽諸家作敘例,當(dāng)云陰陽家者流,其原蓋出於《易》?!兑住反髠髟唬骸耙魂幰魂栔^道?!庇衷唬骸耙子刑珮O,是生兩儀?!贝颂斓仃庩栔芍?。星歷司於保章,卜筮存乎官守。圣人因事而明道,於是為之演《易》而系詞。后世官司失守,而圣教不得其傳,則有談天雕龍之說,破碎支離,去道愈遠(yuǎn),是其弊也。其書傳者有某甲乙,得失如何,則陰陽之原委明矣。今存敘例,乃云“敬順昊天,歷象日月星辰,敬授人時。”此乃數(shù)術(shù)歷譜之?dāng)⒗?,於衍、奭諸家何涉歟?

——右十四之十三

陰陽家《公檮生終始》十四篇,在《鄒子終始》五十六篇之前,而班固注云:“公檮傳鄒奭《始終》書。”豈可使創(chuàng)書之人,居傳書之人后乎?又《鄒子終始》五十六篇之下注云:“鄒衍所說?!倍珯勏伦ⅲ骸班u奭《始終》?!泵然ギ悾越K始為始終,亦必有錯訛也。又《閭丘子》十三篇,《將鉅子》五篇,班固俱注云“在南公前”。而其書俱列《南公》三十一篇之后,亦似不可解也?!灿^“終始五德之運(yùn)”,則以為始終誤也?!?

——右十四之十四

《五曹官制》五篇,列陰陽家,其書今不可考。然觀班固注云:“漢制,似賈誼所條?!卑础墩x傳》:“誼以為當(dāng)改正朔,易服色,定制度,定官名,興禮樂,草具其儀法,色尚黃,數(shù)用五,為官名?!贝似渌詾槲宀芄僦茪e?如此則當(dāng)入於官《禮》。今附入陰陽家言,豈有當(dāng)耶?大約此類,皆因終始五德之意,故附於陰陽。然則《周官》六典,取象天地四時,亦可入於歷譜家矣。

——右十四之十五

于長《天下忠臣》九篇,入陰陽家,前人已有議其非者?;蛟唬浩鋾褚巡粋?,無由知其義例。然劉向《別錄》云:“傳天下忠臣。”則其書亦可以想見矣??v使其中參入陰陽家言,亦宜別出互見,而使觀者得明其類例,何劉、班之無所區(qū)別耶?蓋《七略》未立史部,而傳記一門之撰著,惟有劉向《列女》,與此二書耳。附於《春秋》而別為之說,猶愈於攙入陰陽家言也。

——右十四之十六

法家《申子》六篇,其書今失傳矣。按劉向《別錄》:“申子學(xué)號刑名,以名責(zé)實(shí),尊君卑臣,崇上抑下?!避髑渥釉唬骸吧曜颖戊秳荻恢恰!表n非子曰:“申不害徒術(shù)而無法。”是則申子為名家者流,而《漢志》部於法家,失其旨矣。

——右十四之十七

《商君·開塞、耕戰(zhàn)》諸篇,可互見於兵書之權(quán)謀條?!俄n非·解老、喻老》諸篇,可互見於道家之《老子》經(jīng)。其裁篇別出之說,已見於前,不復(fù)置論。

——右十四之十八

名家之書,當(dāng)敘於法家之前,而今列於后,失事理之倫敘矣。蓋名家論其理,而法家又詳於事也。雖曰二家各有所本,其中亦有相通之原委也。

——右十四之十九

名家之言,分為三科:一曰命物之名,方圓黑白是也。二曰毀譽(yù)之名,善惡貴賤是也。三曰況謂之名,賢愚愛憎是也。尹文之言云爾。然而命物之名,其體也。毀譽(yù)況謂之名,其用也。名家言治道,大率綜核毀譽(yù),整齊況謂,所謂循名責(zé)實(shí)之義爾。命物之名,其源實(shí)本於《爾雅》。后世經(jīng)解家言,辨名正物,蓋亦名家之支別也。由此溯之,名之得失可辨矣。凡曲學(xué)支言,淫辭邪說,其初莫不有所本。著錄之家,見其體分用異,而離析其部次,甚且拒絕而不使相通;則流遠(yuǎn)而源不可尋,雖欲不泛濫而橫溢也,不可得矣。孟子曰:“诐辭知其所蔽,淫辭知其所陷,邪辭知其所離,遁辭知其所窮?!狈蛑^之知其所者,從大道而溯其遠(yuǎn)近離合之故也。不曰淫诐邪遁之絕其途,而曰淫诐邪遁之知其所者,蓋百家之言,亦大道之散著也。奉經(jīng)典而臨治之,則收百家之用;忘本源而釐析之,則失道體之全。

——右十四之二十

墨家《隨巢子》六篇,《胡非子》三篇,班固俱注“墨翟弟子”,而敘書在《墨子》之前?!段易印芬黄?,劉向《別錄》云“為墨子之學(xué)”,其時更在后矣。敘書在隨巢之前,此理之不可解者,或當(dāng)日必有錯誤也。

——右十四之二十一

道家祖老子,而先有《伊尹》、《太公》、《鬻子》、《管子》之書;墨家祖墨翟,而先有《伊佚》、《田俅子》之書;此豈著錄諸家窮源之論耶?今按《管子》當(dāng)入法家,著錄部次之未審也。至於《伊尹》、《太公》《鬻子》乃道家者流稱述古人,因以其人命書,非必盡出偽託,亦非以伊尹、太公之人為道家也?!兑分赌遥馄湟嗳羰茄啥?。然則鄭樵所云“看名不看書”,誠有難於編次者矣。否則班、劉著錄,豈竟全無區(qū)別耶?第《七略》於道家,敘黃帝諸書於老萊、鶡冠諸子之后,為其后人依託,不以所託之人敘時代也。而《伊尹》、《尹佚》諸書,顧冠道墨之首,豈誠以謂本所自著耶?其書今既不傳,附以存疑之說可矣。

——右十四之二十二

六藝之書與儒家之言,固當(dāng)參觀於《儒林列傳》;道家、名家、墨家之書,則列傳而外,又當(dāng)參觀於莊周《天下》之篇也。蓋司馬遷敘傳所推六藝宗旨,尚未究其流別。而莊周《天下》一篇,實(shí)為諸家學(xué)術(shù)之權(quán)衡;著錄諸家宜取法也。觀其首章列敘舊法世傳之史,與《詩》、《書》六藝之文,則后世經(jīng)史之大原也。其后敘及墨翟、禽滑釐之學(xué),則墨支〔墨翟弟子〕、墨別〔相里勤以下諸人〕、墨言、〔禹湮洪水以下是也?!衬?jīng),〔苦獲、己齒、鄧陵子之屬,皆誦墨經(jīng)是也?!尘哂薪?jīng)緯條貫;較之劉、班著錄,源委尤為秩然,不啻《儒林列傳》之於《六藝略》也。宋钘、尹文、田駢、慎到、關(guān)尹、老聃以至惠施、公孫龍之屬,皆諸子略中,道家名家所互見。然則古人著書,茍欲推明大道,未有不辨諸家學(xué)術(shù)源流;著錄雖始於劉、班,而義法實(shí)本於前古也。

——右十四之二十三

縱橫者,詞說之總名也。蘇秦合六國為縱,張儀為秦散六國為橫,同術(shù)而異用,所以為戰(zhàn)國事也。既無戰(zhàn)國,則無縱橫矣。而其學(xué)具存,則以兵法權(quán)謀所參互,而抵掌談?wù)f所取資也。是以蘇、張諸家,可互見於兵書;〔《七略》以蘇秦、蒯通入兵書?!扯u陽、嚴(yán)、徐諸家,又為后世詞命之祖也。

——右十四之二十四

蒯通之書,自號《雋永》,今著錄止稱《蒯子》;且傳云“自序其說八十一首”,而著錄僅稱五篇;不為注語以別白之,則劉、班之疏也。

——右十四之二十五

積句成章,積章成篇;擬之於樂,則篇為大成,而章為一闋也?!稘h志》計(jì)書,多以篇名,間有計(jì)及章數(shù)者,小學(xué)敘例之稱《倉頡》諸書也。至於敘次目錄,而以章計(jì)者,惟儒家《公孫固》一篇,注“十八章”,《羊子》四篇,注“百章”而已。其如何詳略,恐劉、班當(dāng)日,亦未有深意也。至於以首計(jì)者,獨(dú)見蒯通之傳,不知首之為章計(jì)與?為篇計(jì)與?志存五篇之?dāng)?shù),而不詳其所由,此傳志之所以當(dāng)互考也。

——右十四之二十六

雜家《子晚子》三十五篇,注云:“好議兵,似《司馬法》?!焙我圆蝗氡乙??《尉繚子》之當(dāng)入兵家,已為鄭樵糾正,不復(fù)置論。

——右十四之二十七

《尸子》二十篇,書既不傳,既云“商鞅師之”,恐亦法家之言矣。如云《尸子》非為法者,則商鞅師其何術(shù),亦當(dāng)辨而著之;今不置一說,部次雜家,恐有誤也。

——右十四之二十八

《呂氏春秋》,亦《春秋》家言而兼存典章者也。當(dāng)互見於《春秋》、《尚書》,而猥次於雜家,亦錯誤也。古者《春秋》家言,體例未有一定;自孔子有知我罪我之說,而諸家著書,往往以《春秋》為獨(dú)見心裁之總名。然而左氏而外,鐸椒、虞卿、呂不韋之書,雖非依經(jīng)為文,而宗仰獲麟之意,觀司馬遷敘《十二諸侯年表》,而后曉然也。呂氏之書,蓋司馬遷之所取法也。十二本紀(jì),仿其十二月紀(jì);八書,仿其八覽;七十列傳,仿其六論;則亦微有所以折衷之也。四時錯舉,名曰春秋,則呂氏猶較虞卿《晏子春秋》為合度也。劉知幾譏其本非史書,而冒稱《春秋》,失其旨矣。〔其合於章程,已具論次,不復(fù)置論?!?

——右十四之二十九

《淮南內(nèi)》二十一篇,本名為《鴻烈解》,而止稱淮南,則不知為地名與?人名書名與?此著錄之茍簡也。其書則當(dāng)互見於道家,志僅列於雜家非也?!餐馄粋?,不復(fù)置論?!?

——右十四之三十

道家《黃帝銘》六篇,與雜家《荊軻論》五篇,其書今既不可見矣;考《皇覽》黃帝金人器銘,及《皇王大紀(jì)》所謂輿幾之箴,巾幾之銘,則六篇之旨,可想見也。《荊軻論》下注“司馬相如等論之”,而《文心雕龍》則云“相如屬詞,始贊荊軻”。是五篇之旨,大抵史贊之類也。銘箴頌贊有韻之文,例當(dāng)互見於詩賦,與詩賦門之《孝景皇帝頌》同類編次者也。〔《孔甲盤盂》二十六篇,亦是其類。〕

——右十四之三十一

農(nóng)家託始神農(nóng),遺教緒言,或有得其一二,未可知也。《書》之《無逸》,《詩》之《豳風(fēng)》,《大戴記》之《夏小正》,《小戴記》之《月令》,《爾雅》之《釋草》,《管子》之《牧民》篇,《呂氏春秋·任地》諸篇,俱當(dāng)用裁篇別出之法,冠於農(nóng)家之首者也?!采褶r(nóng)、野老之書,既難憑信,故經(jīng)言不得不詳?!?

——右十四之三十二

小說家之《周考》七十六篇,《青史子》五十七篇,其書雖不可知,然班固注《周考》,云“考周事也?!弊ⅰ肚嗍纷印?,云“古史官紀(jì)事也?!眲t其書非《尚書》所部,即《春秋》所次矣。觀《大戴禮·保傅》篇,引青史氏之記,則其書亦不儕於小說也。

——右十四之三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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