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門研思圖》序

天下之大，人士之多，為之甲若乙，難哉。雖然，科目之設(shè)，比及是年而其人出矣。若夫求一卓然著述為天下后世所必不可少，通上下若干年，出不出未有數(shù)也。今夫人士之沈溺於曉夜揣摩，自冀一旦茍且，弋有司而獲，以逞其妻妾子孫之計(jì)，身心玩好之欲者，十之八九。其或幸或不幸有異，而不知天地間何者為著述則同也。下者習(xí)為鄙近之詩古文詞，用投流俗嗜好，博富貴人俳優(yōu)蓄之，而丐其馀潤，飾衣裘輿馬，持粱齧肥，儚儚洄洄者，十之一二。彼乃偶聞從古有著述一事，方且目笑而心非之者也。又其甚者，本非著述之才，亦無著述之志。瞰當(dāng)代二三大人先生宏獎(jiǎng)之隙，翻然以此事自居。道聽涂說，不知而作，唯其速化而示人以多，如七八之間雨集，溝澮皆盈。以投葉公之好者，固如燥濕之值乃性；即以投好真龍者，亦得承其見，似人而喜之眄睞。於是沽名邀利，無往不諧。此其人蓋亦不甚多有，而其於著述也，若苗之有莠。吾觀其內(nèi)名若利憧憧往來，茲事借題耳。古人來者，不啻秦視越之肥瘠。言，心聲也。支離曼延之文飾，適形其惟庸故妄矣。吾觀其外趨奔干謁於致名若利者，惟日不足。倘與以寂寂寥寥之居，奚能一朝恬處。即使萬不得已，老死跧伏，終復(fù)志在鉆媒刺獻(xiàn)，呻其佔(zhàn)畢之下，有車輪罔休者矣。然則著述云著述云者，必反乎此，可知矣。今將安歸？其歸之我小蓮之閉門研思也?？陀袉栍枵?，曰：“吾聞小蓮束髮時(shí)，有意於致君澤民，不屑言著述。壯而多病，絕跡仕進(jìn)。每脩身養(yǎng)性，不肯言著述。平日喜討論輿地沿革，往往優(yōu)游於所得，不欲言著述。近之以閉門研思，自為圖也。度不過寄一時(shí)清興耳。子又何言若是，且豈暇與不閉門不研思者相別白？子何言若是？”予聞之而不答?？陀衷唬骸叭饲橹兓靡?，茍有大人先生焉，如子之言於閉門研思者，將貴之重之，必且更為假托之，以相嘗試。彼其工於詐欺，殆亦猶西域之伎，梨邱之鬼，非可以究竟窮詰。子又將何言予？”乃謂之曰：“此非客所知也?？皖脸形倚∩徬嘛L(fēng)，久而久之，當(dāng)必恍然有悟於吾今所言。著述之人何者則謂之出、何者則謂之不出，而不吾問?！彼鞎畧D以為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