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壽金鑒》序〔庚辰〕

曩識金壇段茂翁述其師戴東原之言，曰：“釋氏之教，謂人生百年，但如泡影，必脩至歷劫不壞，乃為有以自立。我儒不然也，就此百年之中，求其所謂立德、立功、立言者，自足以不朽，而無俟馀求矣?！庇杪劧t之，因思冉冉一世，不為不暫。茍不知求自立，無論也。若求自立者，則以德、以功、以言，由少至老，無一日無當為之事矣。策勵宜如何耶？推而至於一月，又推而至於一歲，策勵更宜如何耶？后聞全謝山有《年華錄》一書，集古人嘉言懿行，勝事美譚。凡屬有年可稽者，經史子集兼收，并取以每年為經，以各人為緯，而分繫之。意謂若此書者，人人得之，置於座右，用作觀省，實及時進脩之一助。惜流傳絕少，予乃未獲一見也?？蜌q在邗上，識李君練江，言及家有其書，并言其友淮城程君湘舟尤極愛之。即因練江而識程君。君名家子，敦素嗜古，多藏書而善讀。自言唯嫌全氏命意雖美，然恐出謝山緒馀，故擇焉不精，語焉不詳，均所難免。於是博搜深考，為之補正。四部九流，期無訛漏。有似乎述，而不啻作也。亦既成編，視舊倍蓰，其盡善則過之，更命新名，將付剞劂。慮讀者不察，或誤等諸六朝隸事才語，屬予揭大旨於首。予因之有感焉。夫程君之著書，裨人進脩，良所謂立言，不媿儒者。吾知非僅為當世所推許，即千秋而下，定無異辭也。至若予者；昏鈍疲孱，德之與功，固宜無分。而束髮受學，屆茲振素，不離文字間。徒以奔走傭筆，牽率遲暮，未能譔成一二短書謏說，以希表見。邇且貧病交攻，困羸莫支，轉思逃禪，消磨殘齒。猶復區(qū)區(qū)一序，自幸掛名簡端，豈不撫景而嘆不逮程君遠甚也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