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陳真如

前囑看各書，不審實行否？自來擔天下大事者，必有渾含之氣象，深沉之思慮，廣大之規(guī)模，整暇之情致。老弟書詞嘗露褊急浮淺態(tài)度，此殆心不自主而為事所牽也。弟本樸實人，才略殊不足，唯當裕之以學?！秱鳌吩弧拔镉斜灸薄閷W有本，發(fā)皇志愿此其本也。志不虛大，愿不虛立，日用云為動靜語默之際，須時時有心在。覺得浮，便收拾；覺得躁，便鎮(zhèn)攝；覺得有一毫虛偽便皈誠；覺得有一毫畏葸顧忌便發(fā)強剛毅。心也者，與萬物萬變相酬酢者也，不于此處加培養(yǎng)，縱有知識技能，亦不濟事。愿留心陽明之學，作一番立本工夫，或堪投大遺艱。吳康齋詩曰：“佇看風急天寒夜，誰是當門定腳人？”唯心定而后腳立得定耳。贊非案：先生此札似在十三四年間。其后真如先生有與先生論良知書略云：良知之在于人人之心，是斷無不知是，非斷無不知非。知是知非，既人人之所同，其為周遍顯易如此，宜乎人生日用所踐履之中無不能順其良知之本然者，而實乃不爾。蓋人恒放失此良知之心而莫或操存，則失其所以易矣。放失者，非謂其遽泯滅也，謂其錮蔽之深而不得發(fā)現(xiàn)也。既不得發(fā)現(xiàn)，則失其所以顯矣。錮蔽者，以人各有其習氣，即各有其僻執(zhí)，如是而人各以其習氣或僻執(zhí)者為心，則千差萬別，所謂人心不同如其面，而所同然之良知之心遂致汩沒，則失其所以周遍矣。由是乃知良知雖至周遍顯易，而其致知之功實天下之至難能至難行也，非有真實切己之志，則不足與言此學云云。先生得此書，謂其把致良知“致”字看得吃緊，甚善。故附存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