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爾指著那家鄉(xiāng)村飯館壁上的圖畫對貞麗說,那些畫家其先也都是窮措大,后來成了名,才由那個小鄉(xiāng)村移到城里去。貞麗聽罷嘆一口氣,隨后問道:“為什么做藝術(shù)家的都要做窮措大呢?”
尼爾很誠懇的答道:“因為要賺錢便須要許多時間和精力,而做藝術(shù)家的人如要在藝術(shù)上有所成就,有所創(chuàng)造,他不得不用全副精神在他的藝術(shù)工作上,便無暇顧到其他的方面了。”
“但是……”貞麗剛把這兩字說出口,不料卻被珠莉過來打斷。當(dāng)時珠莉和一位青年男友也在一張附近的桌上用膳,曾被貞麗所瞥見,不過尼爾還未注意到,這是讀者所知道的,此時她卻從附近那張桌旁離座跑過來。尼爾見是珠莉,正在立起來的當(dāng)兒,珠莉卻隨手把他推回椅上,立在他的身邊,把她的玉臂懶洋洋的攬在他的頸上,問他曾否把他的俄國貨的卷煙帶了一些來。尼爾就從衣袋里拿出一小包授給她,她接過手之后,很迅速的俯下去對著尼爾的前額接了一個表示感謝的香吻,然后才起身走回到她自己的原有的桌子那邊去。她的那位青年男友只睜著眼對她怒視。
在一方面珠莉的青年男友當(dāng)然大發(fā)酸性作用,因為他看見珠莉?qū)δ釥柲菢佑H密的態(tài)度,同時也使貞麗發(fā)生一肚子說不出的不舒服。她飄著眼角往珠莉的桌上覷著,見她把兩臂擱在桌上用手撐著她自己的臉,嘴上含著的那枝卷煙被她吸得煙氣裊轉(zhuǎn)向空氣中噴出,同時對著那位急得發(fā)跳的青年男友作冷淡的笑容。那位青年男友則面孔上急得什么似的,用低聲對她吱吱咕咕的不知說著什么,就表面上猜度起來,不外乎因酸素作用,正在和她大開談判。貞麗看著這一副樣子之后,回轉(zhuǎn)頭來向尼爾問道:“那個男子到底是誰?”
尼爾:“他的名字叫做孟斯。他給珠莉弄得昏亂顛倒,真是一個可憐蟲!”
貞麗:“你為什么稱他為可憐蟲?”
尼爾:“他徒然對珠莉癡心妄想,其實是決無希望的,徒受珠莉的愚弄罷了?!?
貞麗:“你又何以知道呢?”
尼爾:“因為珠莉是要隨時變換她的男友,她不要的時候,連你要望她一望都不情愿的?!?
貞麗聽后默然不語者久之,后來她才說道:“我想你仍未能深知她的性情吧。我不能相信她是這樣隨便的。她愚弄傾倒于她的許多男子,藉此開玩笑以自娛,這也許是或有的事情,但是我以為一到了和她確有切身關(guān)系的時候,她便要認真起來,不肯再視同兒戲了?!?
尼爾:“誠然,她倘若對于一個男子確是鐘情,她很有媚迷情誘的手段,但是她的手段也不是都行得通的,有的男子看透了她的把戲,她也就覺得英雄無用武之地,白費一番工夫罷了?!?
貞麗:“你對她真能看得這樣透徹嗎?”
尼爾:“我對她看得很透,老實說,她也曾經(jīng)嘗試來愚弄我,也想把我列入她所愚弄的許多男子里面去,但是幸而她的手段并不高深,所以我決不會上她的當(dāng)?!?
貞麗聽了這一番話,照理應(yīng)該可以如釋重負,從此可以放心了,但是她想其初尼爾也許心里明白,不至受誘,但是假以時日,常和她接近,迷惑的手段用久了,也許到了后來要慢慢的著迷,也未可知。所以尼爾所說的這幾句,仍不能破除她的鰓鰓過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