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私語，

月也回避了，

燈也瞞過了，

嚴密得很啊，

豈但夜半無人？

二

原不是秘密的，

何庸私語呢？

然而畢竟私語了，

許為的謹慎些兒吧；——

不，許為的甜蜜些兒吧！

三

果然，

私語底滋味，

再甜蜜沒有了；

然而在這甜蜜中，

也許包含著痛苦吧！

四

甜蜜的時候，

是最容易回憶那從前的痛苦的。

說到舊時心事，

從如今的私語里，

重提起從前的私語了。

五

“記住，

海……?！?，

茫茫的大海，

雙雙地投下，

這是最后的歸宿”！

六

親親切切的，

凄凄楚楚的，

淚珠拌著的私語，

隔墻的雙耳，

浪費了偷聽的聰明了。

七

這是從前呵！

這從前，

依然在眼前；

這眼前，

何必話從前？

八

痛苦的土，

培著甜蜜的根芽，

開出甜蜜的花朵，

結(jié)成甜蜜的果子，

這果子果然甜蜜呵！

九

這甜蜜的果子里，

包含著痛苦的核兒，

包含著痛苦的仁兒；

這核兒仁兒，

終究要回到痛苦的土里去的。

十

不回到痛苦的土里去，

哪來的未來的甜蜜呀？

從如今的私語里，

重提起從前的痛苦，

重伏著未來的痛苦和甜蜜了。

一九二四，七，三○，在紹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