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囑同學研究船山書,語之云:船山在哲學方面之發(fā)明,余嘗綜以明有、尊生、主動、率性四義,見《讀經示要》第二講。此所以救宋明溺于二氏之弊,功緒甚偉。其為學之方面甚多,如哲學、、、、。政法、社會等學,多有獨辟之處,為漢以來群儒所不逮。然其于各方面雖有許多精思妙語,但未能分別門類、詳細發(fā)揮。如虛君共和之論,船山明明說到,而只寥寥數字,不曾盛闡明之。諸如此類,不可勝舉。是不足為船山病,中國學術界,自漢以后,諸子百家之業(yè)久廢,分類研究尚無其風,思辨之術更非素講,船山雖天縱,其能絕不為時地所限乎?余平生于古今人,多有少之所歆、移時而鄙,獨至船山,則高山仰止,垂老弗變,其書感人之深如此。
又曰:船山不幸而宗橫渠,故于本原處始終不透。余嘗欲取其《全書》中凡談及道體者,條列而辨正之,卒以心所欲為而未得為者極多,竟鮮此暇。
李仲強,粵梅縣人,從吾父問學,為人樸實篤厚。嘗言其父國圻少與程壁光同學,甲午日冠,我海軍失利,壁光時在某兵艦,曾向日軍遞降書。其后李鴻章起用壁光,入見時,李公大呼壁光名,斥責之曰:爾曾向日遞降書,知罪否?聲色俱厲。壁光抗聲曰:大帥勿提此役,大帥亦不得無罪。李公遽改笑容曰:程壁光,很好,很好。自此對壁光信任益專,壁光卒為海軍名將。國圻亦海軍界耆德,與壁光至交,常道其遺事云。吾父曰:李少荃以雄才,學于湘鄉(xiāng),明足以知人,智足以自反,大度足以容物,故為一代巨人。自昔衰世逞志者,昏狂自恣,喜用仆圉,朝夕獻諛,不聞己過,卒至危敗。少荃深于史,故成就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