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雜詩文

十八 羅馬自Hadrianus即位，至于東遷，四百余年間（117—526）文藝鮮可稱道。蓋希臘文化，漸復(fù)流行，希臘文人如Plutarkhos及Lukianos等，皆出此時。羅馬皇帝Marcus Aurelius（121—180）治Stoikos派哲學(xué)，亦用希臘文著書十二卷，自述感想，其后Julianus（331—363）亦然。又自九十八年Nerva歿后，帝位歸于外族，民種愈雜，國民精神，漸失統(tǒng)一，文藝遂亦不振。間有作者，大都客籍之民，已非復(fù)純羅馬人矣。

二世紀時，有近代詩人（Poetae Neoterici）者出，改作詩體，力求單純，唯所作傳世極少。Hadrianus亦能詩，屬此派，有《小靈魂》（“Animula”）一章，問魂將何往，乃自悼之類，情辭宛轉(zhuǎn)，獨具美致，非僅因人而得存也。又有《愛神之夜禱》（“Pervigilium Veneris”）一篇，不詳撰人姓名。Hadrianus復(fù)興Venus之祭，春時歌舞迎神，以祈長養(yǎng)。此篇詠其事，凡七節(jié)九十五行。純樸詼詭，如古Fescennini曲，述物色之美，又似Vergilius。每節(jié)末有重言云：

Loveless, mayst thou love tomorrow;

Loving, still tomorrow love.

英人Walter Pater以為此蓋當時民歌，詩人采掇入詩，又足之成全篇也。詩本為迎春而作，故多歡愉之音。唯末節(jié)云，鳥鳴于澤，或白楊之下，而吾乃沉默。吾之春時，何日方至，吾乃得如燕子，不復(fù)喑乎。則轉(zhuǎn)入惆悵，此蓋純?yōu)閭€人抒情之詞，與民間賡歌，故復(fù)不同也。

Decimus Magnus Ausonius（310—395）生于法國之南方，初治辯學(xué)，為Bordeaux大學(xué)教授。后入為皇子師保，以功得官，進至執(zhí)政。時羅馬已以基督教為國教，Ausonius因亦改宗，唯其詩別無宗教感化，大抵自述身世之作。有《日務(wù)》（Ephemeris）一卷，記日常行事頗詳。又詩銘一卷，傷逝諸什最佳。

Claudius Claudianus（365—404）本希臘人，居亞力山大府，后至羅馬，習(xí)拉丁文，作詩多記當世大事。以前代名人為師法，故文辭雅正可觀。Rutilius Namantianus系出高盧，生五世紀初，有詩二卷。希望太平，欲合天下為一家，猶有羅馬精神。唯時局紛紜，日益離散，終有東遷之事，而羅馬國民之詩，亦遂至Namantianus而絕矣。

十九 羅馬末期散文著作，幾于盡出非洲。Juvenalis詩已言亞非利加為律師誕育地，其來已久，至是乃益著。Marcus Cornelius Fronto（100—175）生于Numidia，講學(xué)羅馬，曾為Aurelius師，官至執(zhí)政。著尺牘五卷，尚存。Aulus Gellus為Fronto弟子，又游學(xué)雅典，治哲學(xué)。歸后編定手記，成書曰Noctes Attici，凡二十卷，自宗教哲學(xué)，政治制度，以至博物考古，史傳文學(xué)，無不畢備，而論文法字義者，尤為后世所重。其書雖近類典，然大率設(shè)為友朋談?wù)撝o，以聯(lián)貫之，蓋襲用Varro等之成法也。

Apuleius以百二十五年頃生于北非洲之Madaura。游學(xué)希臘，嘗至羅馬為律師。后行旅過Oea，識嫠婦Aemilia Pudentilla，隨娶之。婦家不許，訟于官，以為妖術(shù)媚惑，Apuleius乃作《論辨》（Apologia）以自解。后定居Carthage，專事著述講演，甚得國人敬重，至為之造像焉。講學(xué)宗Platon，作書二卷闡明其說。又有《英華集》（Florida）一卷，自選演說文二十四首，為學(xué)子模范。唯其杰作，則為小說《變形記》十一卷也。

《變形記》（Metamorphoses）一名“金驢”（Aureus Asinus），記人因幻術(shù)化驢，終以神力得復(fù)人形，與希臘小說《人或驢》（Lukios e onos）事跡相類，自言仿Miletos派小說而作。九世紀時君士但丁主教Photius云，曾見Patras人Lukios所述志怪，為《人或驢》所從出。蓋古時本有此說流行民間，為Milesiaka之一種，Lukianos與Apuleius皆據(jù)以作書，各有增損，故頗復(fù)不同?！蹲冃斡洝费訪ucius行旅至Thessalia，寓親屬家中，其妻Pamphile善幻，能化鳥飛去。Lucius請于其婢Fotis竊藥自涂，誤化為驢。倉卒不得解藥，暫伏廄中，入夜盜至，并虜之去。遍歷諸難，后一心祈Isis神乃現(xiàn)形，令食薔薇花環(huán)，得解，遂受戒為Isis教徒。殆Apuleius自道，故書中初以Lucius為希臘人，至末乃言是非洲Madaura人。其結(jié)末殊莊重，與希臘小說異，蓋游戲之作，而轉(zhuǎn)為譬喻，別有寄托者也。

《變形記》概要，與《人或驢》相同，而描畫益詳，且多羼入故事，如卷一Sokrates之死，無鼻人之自述，Lucius之殺三酒囊，皆極詼詭可喜，蓋亦取之Milesiaka，藉作藻飾者也。驢自盜窟遁出后，為Charite家奴貨諸方士，又展轉(zhuǎn)為磨工園丁游兵庖人所得，多閱世故。書中記其見聞，多涉人世罪惡，如卷九記婦人行詐事四，卷十記謀殺事二，皆極兇戾。唯文情幻化，不與實世相接，故不令讀者生怖，且時雜滑稽趣味，或轉(zhuǎn)入優(yōu)美莊嚴之世界，如《愛與心故事》，及《Isis戒儀》，皆Apuleius書所獨有，較之《人或驢》，殊勝之矣。

《愛與心故事》（Fabula de Psyche et Cupidine）本希臘童話，經(jīng)文人編述為Erotika類小說，Apuleius又采掇入書，賴以得傳，影響于后世文學(xué)美術(shù)甚大?；蜓堇[之，以為言愛之譬喻，唯此實后起之說。初本出于原始民俗，在傳說中，屬破禁（Broken Taboo）類。列國多有其說，第見于文章，則此為最先。故名亦最著。緣其說既可供民俗學(xué)之考證，又經(jīng)文人潤色，獨具優(yōu)美之致，復(fù)與民間傳說不同也。

二十 圣保羅生一世紀時，本猶太人，隸屬羅馬，奉基督教，終生奔走，以傳道為事。用希臘文作《與羅馬人書》，存《新約》中，實為教徒功首。爾時羅馬文化漸就零落，人心搖動，及聞天國之義，遂多起而從之，至三二五年，Constantinus乃定基督教為國教。Plotinus（204—270）本希臘思想，和以東方密宗，立Neoplatonism。作《九卷書》（Enneas），宣傳誼旨，一時歸者頗眾，勢足相抗。四一五年，宗徒Hypatia為耶教徒所殺，此派遂絕?；浇讨畡萘?，遍于歐洲，羅馬實為中樞。宗教著述，盛極一時，故記羅馬文學(xué)，以基督教作者終焉。

基督教著作，初多限于護教。三世紀時，St.Hippolytus曾列舉旁門之說，凡三十四家，其時論辨之烈，可以想見。及宗信定于一尊，始漸有文學(xué)出世。St.Ambrosius（340—397）為主教，箋釋《創(chuàng)世記》。又仿Cicero，為文論牧師職分。St.Hieronymus（331—420）以拉丁文譯《舊約》及福音書《使徒行傳》等，為后世圣書定本，即所謂Vulgata是也。St.Angustinus（354—430）生于Numidia，少時放逸不羈，偶讀圣保羅書，遂改行，歸基督教，后進職至主教。作《懺悔錄》（Confessiones），述少時情事極美妙，為自敘（Autobiographia）類中杰作，不僅以宗教得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