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淮堰徒害民生崇佛教頓忘國計

話說梁武不納諸臣之諫，欲筑淮堰，大興功役。發(fā)徐、揚之民，四戶一丁，縣官迫促上道。使太子右衛(wèi)率康絢都督準上諸軍事，專主其任。昌義之引兵監(jiān)護堰作，統(tǒng)計役人以及戰(zhàn)士，共二十余萬。南起浮山，北抵砏石，依岸筑土，合脊于中流。違者以軍法從事。于是軍民晝夜赴工，莫敢停息。魏邊諸戍飛報入朝。左仆射郭祚言于魏主曰：“蕭衍狂悖，謀斷川瀆，上反天道，下拂人心。役苦民勞，危亡已兆。宜命將出師，長驅(qū)撲討?！蔽褐鲝闹嗽t平南將軍楊大眼，督諸軍鎮(zhèn)荊山，以圖進取。其時堰將成而復(fù)潰，兩岸已筑之土，皆隨流漂沒?？到k懼，或謂絢曰：“下有蛟龍出沒其際，故能破堰。蛟龍之性畏鐵，必得鐵以制之始不為害。”絢以上聞，乃詔括國中鐵器數(shù)千萬斤，沉之水底，而波流沖擊如故，仍不能合。絢于是伐樹為井干，填以巨石，加土其上。緣淮百里內(nèi)，水石無巨細皆盡。負擔者肩上皆穿。夏日疾疫，死者相枕籍，蠅蟲晝夜聲合，見者慘目。帝不之省，及聞魏師起，慮妨堰作，先遣將軍趙祖悅，襲魏西硤石，據(jù)之以逼壽陽。更筑外城，徙緣淮之民以實城內(nèi)。將軍田道龍等散攻諸戍，以擾亂魏疆。是冬寒甚，淮、泗盡凍，浮山堰士卒死者什七八。蕭寶寅渡淮攻堰，一日破三壘，又敗田道龍于淮北，進攻硤石，克其外城，斬祖悅，盡俘其眾。而康絢外拒內(nèi)治，為之愈力。十五年夏四月，淮堰成，長九里，下廣一百四十余丈，上廣四十五丈，高二十丈。兩旁悉樹杞柳，軍壘列居其上，車馬往來如履康莊。水之所及，夾淮方數(shù)百里，皆成巨浸。帝聞堰成，大喜。封康絢為侯，頒詔大赦?；蛑^絢曰：“水久壅必潰，勢太激難御。況淮為四瀆之流，豈可久塞？若鑿湫東注，則游波寬緩，堰得長久不壞。”絢從之，乃開湫東往，以殺其勢。又縱反間于魏云：“梁人不畏攻堰，惟畏開湫?！睂氁胖徤缴钗逭?，開湫北注。然水雖日夜分流，而勢仍不減。李崇作浮橋于硤石戍間，筑魏昌城于八公山之東南，以備壽陽城壞，居民散就岡壟。其水清澈，俯視廬舍冢墓，了然在下，見者無不望流而嘆。

先是徐州刺史張豹子，自負其才，宣言朝廷筑堰，必令已董其事。既而康絢以他官來治，又敕豹子受絢節(jié)度。豹子甚慚，遂賄囑近臣，暗進譖言于帝，云絢有二心，暗與魏通。帝雖不納其言，猶以事畢，征絢還朝。絢既歸，堰不復(fù)修。九月乙丑，風雨大作，淮水暴漲，堰土決裂，其聲若雷，聞三百余里。緣淮村落十余萬口，皆漂入海。民有登高望之者，但見黑云迷漫，白浪拍天，其中如有千萬鬼神，奇形怪狀之屬，踏浪而行。大魚數(shù)十丈，跳躍激踴，接尾而下，不可勝紀。后人作長歌詠之曰：

梁王盛氣吞全魏，虎攫龍挐奮神智。欲將淮水灌壽陽，千尋長堰中流峙。康絢威行淮上軍，二十萬眾如云屯。南起浮山北巉石，銀濤雪浪排昆侖。將成復(fù)敗皆天意，浪說蛟龍風雨致。東西運鐵沉水底，人工欲奪天工智。鐵沉億萬功難成，植木填石如列城。荷擔肩穿腳腫折，君王筑堰心如鐵。疲勞殘疾疫癘興，死者如麻相枕藉。勤勞三載功初完，上尖下闊波中山。把柳環(huán)遮作屏障，兵營土堡如嚴關(guān)。俯視洪流應(yīng)痛哭，水清下見居民屋。市廛冢墓朗列眉，盡是前番潰流毒。八公山石高城墻，魏人堵筑防壽昌。濤勢掀天宇宙黑，風狂倒日黿鼉翔。天地節(jié)宣賴四瀆，天心那得隨人欲?；床ㄆ贊q人盡魚，天柱傾頹折坤軸。三百里外聲若雷，城垣廬舍皆摧隤。橫沖直卷赴滄海，數(shù)十萬口真哀哉。李平議論誠奇特，危堰無煩兵士力。一朝潰敗勢莫支，多智尚書傳魏北。我今吊古增余悲，輕視民命知為誰？臺城荷荷何足惜，淮流千古常如斯。

初，魏患淮堰，將以任城王澄為上將軍，勒眾十萬，出徐州一路，前往攻堰。右仆射李平以為不假兵力，終當自壞。至是兵未行，而其堰果破，人皆服平之先見云。帝聞堰壞大驚，悔不聽太子之言。因念軍民枉死者眾，心甚戚戚。遂延名僧，設(shè)無遮大會以救拔之。創(chuàng)同泰寺，開《涅槃經(jīng)》，晨夕講義。又敕太醫(yī)不得以生類為藥，錦繡綾羅禁織仙人鳥獸之形，以為裁剪割裂，有乖仁恕。臣民犯罪者，概從寬典，甚至謀反大逆，或涉及子弟，皆置不問。以故政寬民慢，上下泄泄，莫不偷安旦夕。一日，帝方視朝，與群臣談?wù)摮?。忽接邊報，奏稱豫章王綜投奔北魏，舉朝大駭。

你道豫章王綜為何投魏？說來話長。初，綜母吳淑媛在東昏宮，寵愛在潘妃之亞。帝既受禪，欲納潘妃，以王茂一言，遂賜之死，而心常惜之。一日，閑步后宮，見有庭院一所，重門深閉，境極幽寂，問內(nèi)侍何人所居，內(nèi)侍對道：“是東昏舊妃吳淑媛所住。”帝遂走入宮來，宮人忙報駕到。淑媛自東昏亡后，閑廢在宮，即留得性命，只好長為宮人沒世。欲圖新主之歡，今生料不可得。忽聞駕到，驚出意外，亦不及更換衣飾，只得隨身打扮，急急走出，俯伏階前，口稱：“不知陛下駕臨，妾該萬死?！钡垡娖鋴勺巳踬|(zhì)，不讓潘妃；淡妝素服，態(tài)有余妍。因命起，賜座于旁，問其入宮幾載，承幸東昏幾年。淑媛一一對答，嬌啼婉轉(zhuǎn)，愈覺可人。帝不覺情動，遂吩咐設(shè)宴上來，教她陪飲。淑妃斯時巴不得新天子寵愛，三杯之后，丟開滿懷憂郁，露出舊日風流，殷勤勸酒。帝心大悅，是夜遂幸焉。哪知淑媛身懷六甲，已有三月。當時承幸之際，欲邀帝寵，不敢說出。閱七月，遂生豫章王綜。宮中多疑之。時帝嗣育未廣，得子甚以為喜，因于淑媛益加寵愛。至天監(jiān)三年，綜出居外宮，封為豫章郡王，食邑二千戶。綜既長，有才學(xué)，善屬文，力能手制奔馬，帝甚愛之。及綜年十六，常夢一少年，體極肥壯，穿袞服，自摯其首，與之相對。如此者非一次。自夢見之后，心驚不已，求解其故不得。其后帝尚佛教，斷房欲，后宮罕見其面。淑媛寵衰，頗懷怨望。而綜亦寵愛不及太子，母子皆以見疏為嫌。一夜，綜在夢中，復(fù)如前者所見。旦入宮，密問之母曰：“兒夢如此，是何為者？”淑媛聽其所述夢中少年形狀，頗類東昏，不覺泣下。綜愈疑，固問之。淑媛因屏左右，密語之曰：“汝七月兒，何得比太子諸王？不瞞汝說，當國亡時，吾已懷汝三月。當日欲全兒命，不敢言。但汝今太子次弟，幸保富貴，且延齊氏一線。”綜于是抱其母泣曰：“吾乃以仇人為父乎？”母掩其口，戒勿泄。綜自是陰懷異志，每于內(nèi)齋，閉戶籍地，被發(fā)席藁。又布沙地上，終日跣行，足下生胝，日能行三百里。后為南徐州刺史，輕財好俠，招引術(shù)士，練習武勇，以伺朝廷有變。每有詔敕至徐，輒忿恚形于顏色。徐州境內(nèi)所有練樹，并令斬伐，以帝小字“練兒”故也。又春秋歲時，常于別室設(shè)席，祠齊氏七廟。又微行至曲阿，拜齊明帝陵。然猶無以自信，聞俗說以生者血瀝死者骨上，血入骨內(nèi)，即為父子。乃遣人暗發(fā)東昏墓，販其骨以歸，割臂血瀝之，血果入骨。又在西州生男，滿月后，潛殺之。既葬，夜遣人發(fā)取其骨，又試之，皆驗。內(nèi)外臣僚皆知其所為，然事涉暗昧，臣下不敢輕言。凡綜所行，帝皆弗之知也。會魏將元法僧以彭城來降，帝使綜都督眾軍，權(quán)鎮(zhèn)彭城。綜潛遣人通書蕭寶寅，呼為叔父，寶寅亦將信將疑。久之，有詔征還，綜懼入朝之后，脫身更難，乃屏去左右。乘黑夜?jié)撻_北門，涉汴河，徒步奔蕭城，自稱隊主。時魏安豐王元延明鎮(zhèn)蕭城，召而見之。綜見延明而拜，延明坐受之。問其名氏不答，但曰：“殿下此間人，必有識我者，問之可也?！毖用髡俦娨曋凶R之者曰“此豫章王也?！毖用鞔篌@。急下座答拜，執(zhí)其手而問曰：“殿下何為來此？”綜以實告。延明曰：“奈父子何？”綜曰：“吾避仇也，非逃父也?！毖用饕娖湔Z氣激烈，心甚異之，遂具車馬，送至洛陽。魏主召入見之，既退，拜寶寅為叔，改名纘，追服東昏斬衰之喪，魏主及群臣皆往吊焉。

話分兩頭。當夜豫章奔魏，彭城中無一知者。及旦，齋內(nèi)諸閣猶閉，左右啟戶尋之，莫知所往。眾皆駭異。及午，城外有數(shù)騎魏軍高叫曰：“汝豫章王昨夜已來乞降，在我軍中矣，汝輩留此何為？”說罷，大笑而去。眾方知王已投魏，只得飛報建康。帝聞之大駭，然亦不測其故，訪諸左右，始有密啟其不法事者，方悟其逃去之故。既而嘆曰：“不為天子兒，而甘為他人仆，愚孰甚焉！”乃敕吳淑媛，以綜小時衣寄之，綜亦不答。其后郁郁不得志，依寶寅而死。此是后話不表。

且說帝既崇信三寶，屢幸寺院拈香，出入往來，儀衛(wèi)甚簡。斯時歲屢不登，人民失業(yè)，不逞之徒往往乘間作亂。一日，將幸光宅寺，有懷逆者伏路側(cè)，將行不軌。帝方起駕，心忽動，命左右緣道檢閱，果獲一人，身懷利刃。嚴刑訊之，而誣為臨川王宏所使。先是宏以洛口之敗，罷職閑住，心常不滿。都下每有竊發(fā)，輒以宏為名。蓋知帝素友愛，涉及臨川，有犯必赦也。至是帝對之泣曰：“我人才勝汝百倍，居此大位，猶兢兢恐墜。汝何為者，我豈不能誅汝？念汝愚下，故常加寬宥?！焙攴乜拊唬骸俺紴樘熳拥埽饦s極矣，復(fù)有何望？乞陛下察之?！钡鄹衅湔\，遂置不問。然宏雖無逆志，而恃介弟之貴，奢侈過度，修第擬于帝宮，后庭數(shù)十，皆極天下之選。所幸寵姬江無畏，服玩?zhèn)錁O華美。一寶屧，直價千萬。又恣意聚斂，有庫室百間，在內(nèi)堂之后，關(guān)籥甚嚴。或疑其內(nèi)藏鎧仗，密以上聞。帝雖素敦友愛，聞之不悅。欲自往勘，知其愛幸江氏，寢膳不離，乃賜以盛饌曰：“當來就汝歡飲?！辈⒘顭o畏分甘。駕既至，宏率江姬朝見，遂同侍飲。酒半，帝曰：“吾欲至汝后房一行。”遂起身進內(nèi)，徑往庫室，命悉開戶。宏恐見其賄貨，顏色怖懼，帝心愈疑。及開視室中，有錢百萬一聚，懸一黃標；千萬一庫，懸一紫標，如此三千余標。帝屈指計之，見錢已有三億余萬。余屋貯積雜貨皆滿，不知多少。帝見并無鎧仗，大悅，呼其小字曰：“阿六，汝作如此生活，便無妨礙。”乃更入席劇飲，至夜而還。

時諸王并尚文藻，而安成康王秀尤精心學(xué)術(shù)，搜集經(jīng)紀。嘗招學(xué)士平原劉孝標，使撰《類苑》，書未及畢，而已行于世。于時疾宏貪吝，以舊有《錢神論》未暢厥旨，更作《錢愚論》以譏之，貪鄙之形，形容曲盡。太子見之曰：“文則美矣，其如不為臨川地何?！眲癜渤蓺е?。帝聞之喜曰：“太子居心厚，真吾子也。”

卻說太子聰明仁孝，好學(xué)不倦，游嬉事絕不留心。時當五月，天氣明媚，忽游后池，乘小舟，采摘芙蓉。有姬人蕩舟，舟覆而太子溺于水。及出，傷股，恐貽帝憂，深誡不言，但以寢疾聞。帝敕內(nèi)使看視太子，勉自起坐，力書手啟。及篤，左右欲啟聞于帝，太子不許，曰：“奈何令至尊知我如此？”因便嗚咽，未幾而薨。時年三十一。帝聞之，臨哭盡哀，斂以袞冕，謚日“昭明”，葬于安寧陵。都下男女奔走陵所，號泣滿路，四方氓庶，及疆徼之人，聞喪者無不哀慟。帝既前星失曜，群臣上言，儲位不可久虛，請立賢明以定國本。時昭明有三子：華容公歡、枝江公譽、曲阿公鮞，皆已長，議者謂上必立太孫。而帝以太子母弟晉安王綱有賢名，遂立之。朝野以為不順，司議侍郎周弘正奏記于晉安曰：

伏惟謙讓道廢，多歷年所，大王天挺將圣，四海歸仁。是以皇上發(fā)德音，以大王為儲副。意者愿聞殿下，抗目夷上仁之義，執(zhí)子臧大賢之節(jié)。逃玉輿而弗乘，棄萬乘其如屣。庶改澆競之俗，以大吳國之風。古有其人，今聞其語，能行之者，非殿下而誰？使無為之化，復(fù)盛于今世。讓王之道，不墜于來茲。豈不盛歟！

王不能從。帝既立晉安為太子，乃使諸王子出守外藩，以邵陵王綸為南徐州刺史，湘東王繹為荊州刺史，武陵王紀為益州刺史。又以不立太孫而立太子，內(nèi)常愧之。乃厚撫歡等。寵亞諸子，封歡為豫章王，譽為河?xùn)|王，鮞為岳陽王，各典大都。旋又以鮞為雍州刺史。單說鮞臨雍州，以帝年漸老，朝多秕政，欲為自強之計。蓄聚財貨，招募勇敢，以襄陽形勝之地，梁業(yè)所基，遇亂可以圖大功。乃克己為政，撫循士民，數(shù)施恩惠，延納規(guī)諫，所部稱治，帝聞之大喜。

當是時，北魏多故，盜賊蜂起。胡太后亂政于前，爾朱榮肆逆于后。朝天寧日，民不聊生。唯東南半壁，安若泰山，其后高歡誅爾朱，執(zhí)國政，上陵朝廷。孝莊西奔，宇文泰撫定關(guān)中，與歡相抗。魏分東西，日夜治兵相攻，不暇南侵。梁自是國無外患，益得優(yōu)游無事。朝政之暇，君若臣唯有講習經(jīng)典，崇尚虛無。既而帝益佞佛，舍身同泰寺，釋御服，披法衣，升講堂法座，為四部大眾講《涅槃經(jīng)》義，群臣以錢一億萬，奉贖皇帝。咸詣寺中奉表，請帝還臨宸極。三請乃許。帝三答書，前后并稱頓首。自是晝食一食，止于菜果。宗廟之祭，不用牲牢。識者以宗廟去牲，則為不復(fù)血食。又是歲都下訛言，天子取人肝以食天狗。大小相警，日晚便閉門持仗，以驅(qū)天狗，數(shù)月乃止。識者皆知不祥。時太子亦于玄圃自講莊、老，宮僚環(huán)聽。太子詹事何敬容謂人曰：“昔晉尚虛無，使中原淪喪，今東宮復(fù)爾，江南亦將為戎乎？”有隱士陶弘景，疾人士競談玄理，不習武事，嘗為詩云：

夷甫任散誕，平叔生談空。

不意昭陽殿，化作單于宮。

又天監(jiān)中，有沙門寶志，帝甚敬之，問以國祚短長，嘗為隱語曰：

掘尾狗子自發(fā)狂，當死未死嚙人傷。

須臾之間自滅亡，起自沙際死三湘。

帝使周舍封記之，直至梁末皆驗。此是后話，今且按下不表。

卻說大同末年，帝臨御已久，當時佐治之臣，若張弘策、王茂、韋睿、沈約、范云輩，相繼去世；所任新進，率以迎合為事。有朱異者，字彥和，錢塘人。年數(shù)歲，其外祖顧歡撫之曰：“兒非常器，當大朱氏門戶，然恐壞人家國事?！奔伴L，折節(jié)讀書，從五經(jīng)博士明山賓游，學(xué)業(yè)日進，涉獵文史，兼通雜藝。博弈書算，罔不通曉。帝尋有詔廣求異能之士，山賓以異薦。帝召見之，使說《孝經(jīng)》、《周易》義甚悉。大悅之，謂左右曰：“朱異實俊才，明山賓所舉殊得人?！蹦顺悶橹袝?。拜命之日，時當秋日，有飛蟬集異武冠上，見者咸謂蟬珥之兆。蓋異容貌魁梧，舉止閑都，雖出自諸生，甚悉軍國故實。自周舍卒后，異代掌機密，一應(yīng)詔誥敕書，帝并委之，權(quán)重一時。然貪財冒賄，每欺罔視聽，以悅?cè)酥?。起宅東陂，窮極華美，晚日下朝，酣飲徹夜。又恃帝寵，輕傲朝賢，不避貴戚。人或勸其謙下，異曰：“我寒士也，遭逢以至今日。諸貴皆恃枯骨見輕，我下之，則見蔑尤甚。我是以陵之?！彼巨r(nóng)卿傅岐嘗謂之曰：“今圣上委政于君，安得每事從旨？”異曰：“當今天子圣明，我豈可以拂耳之言干犯天聽？”以故聲勢所驅(qū)，熏灼內(nèi)外，遠近莫不憤疾，而帝信任益深。正是：圣明已被邪臣蔽，安樂那知禍事來。但未識內(nèi)蠹已生，外患若何而起，且聽下回再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