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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回 朋友互欺當(dāng)場來間諜 翁姑同拜舍命作情俘

落霞孤鶩 作者:張恨水


朋友互欺當(dāng)場來間諜翁姑同拜舍命作情俘

卻說玉如的思想,經(jīng)了這一番事變之后,她又不打算逃走了。將箱子依舊關(guān)了,回頭看了桌上那封信和血書,本想廢了,轉(zhuǎn)念一想,這也是個紀(jì)念,何必廢了,于是折疊著,揣在身上。心想,款子丟了,雖然不能回頭,但是我也不能夠就置之不問,不然,他以為我丟了錢不在乎,更不怕惹事了。這幾天常見朱老四來邀他,他干了些什么事,朱老四不能擺脫干系,且找著朱老四問問。這朱老四就住在隔壁一條胡同里,大概這時回來吃午飯了,且去看看。于是略微攏了一攏頭發(fā),換了一件長衣,就到朱老四家來。

恰好是朱老四由家里向外走,一腳踏出了大門,看見玉如,身子就向后一縮。玉如在外面叫道:“朱四哥,你不用躲了,我已經(jīng)看見了?!敝炖纤闹坏米叱鰜?,笑著向玉如拱手道:“我并不是躲你,我想起了一樣?xùn)|西,要進去拿。請進去坐吧。媽呀,王家嫂子來了,你出來吧?!庇袢绲溃骸安挥每蜌饬?。我問你,這兩天福才哪里去了?”朱老四道:“大嫂,我也是好幾天沒有看見呀,哪里知道哩?”玉如道:“你不能不知道呀!你是他的好朋友,天天在一處地。而且就是他沒回家的那晚,他對我說,是出來找你的?!敝炖纤牡溃骸八嬗羞@話嗎?前晚我倒是碰到他的,可是我并不知道他沒有回家。我給你去找找他看,回頭我給你一個信?!闭f畢,拱拱手就走開了。玉如叫著道:“你別忙,我還有話和你說?!钡侵炖纤慕^對不敢理會,頭也不回,就出了巷口。他出了巷口,毫不躊躇,就向一家三等澡堂來。

這澡堂子里,差不多都是下等社會人來光顧。一個大院子,搭了高大的涼棚,涼棚下面,地上水淋淋地,擺了長桌子長板凳。許多赤條條的客人,坐在那里,有唱戲的,有說笑話的,也有躺在板凳上的。旁邊一張木板梯子,通到一幢舊式的木樓。朱老四走上樓,四面紙窗洞開,橫七豎八擺著許多木炕。張張炕上,都躺著有人。直找到避風(fēng)的所在一張炕上,才見王福才橫躺在那里。仰著身子,一根紗未掛,只肚臍眼上掩了一條干毛巾,眼睛閉著,呼呼大睡。

朱老四走上前,將他一陣亂推。王福才揉著眼睛,連問干嗎?睜眼看了看,翻個身又待睡去。朱老四也坐在炕上,低著聲音道:“別只管舒服了,你媳婦在找你呢。剛才找到我家里去了,這事準(zhǔn)要弄大,你得想個法子?!蓖醺2胚@才一頭爬著坐起來道:“你怎樣對她說的?”朱老四道:“當(dāng)然說是不曉得?!蓖醺2诺溃骸澳蔷托辛?,難道她還能找到窯子里去不成?剛才和老李,了個電話,約了六點鐘在太平居吃飯?!敝炖纤牡溃骸拔覄衲闶↑c事吧。我們做手藝的人,和他可攀交不上。打個茶圍,花個塊兒八毛的,沒有什么。你又吃又喝又耍錢,你那一百多塊錢,夠幾天花的?!蓖醺2判Φ溃骸盁o論怎樣,咱們也不會輸給他,昨天咱們隨便動手,就贏了上十塊,他一點也不知道。再來就贏他的,怕什么?”

朱老四還要勸他時,茍樸生和他們新認(rèn)識的那個朋友老李上樓來了。老李笑道:“昨天晚上,你辛苦了吧?一個澡洗到這時候呢?”王福才笑道:“昨天多謝你捧場,偏是你輸了,我真不過意?!崩侠钚Φ溃骸八eX總有個輸贏,耍不起就別來。再說,我今天還要請你哥兒仨,給我的翠喜捧場呢?!蓖醺2诺溃骸澳鞘且欢?。不過我們?nèi)?,只能來兩腳。我們朱伙計,今晚有事。”老李道:“行!我們家二掌柜,今天也答應(yīng)來一腳呢?!蓖醺2畔?,據(jù)老李說,他是地毯行手藝,那么,他的二掌柜,一定是個很有錢的了。便笑道:“生熟朋友各兩位,那就好極了。說起來,咱們還是初交,捧場雖是好玩,我們總得敦一敦牌品?!?

朱老四聽到他說這話,就瞟了他一眼。老李倒沒有留意,催著王福才穿了衣服,大家就到先農(nóng)壇樹林子里去喝了一頓茶,直到太陽偏西,老李又請到太平居去吃飯。王福才總疑惑他是個有錢的老實工人,大家都是做手藝的,玩玩也沒有什么關(guān)系,所以也就放開膽量來吃。在太平居只坐了一會兒,老李說的二掌柜也來了,看去不過三十歲上下,倒是身體很強健的人。因有老李的介紹,對于王朱荀三人,也十分客氣。大家說笑著吃喝,不覺鬧到八點有余,然后大家一陣風(fēng)似的,又鬧到窯子里。先到王福才的姑娘那里,坐了一會子,然后再到老李的姑娘翠喜那里去。

那翠喜倒是純粹北方的土產(chǎn),上身穿了對襟綠綢短褂子,下面黑褲。一雙小腳,偏又露出一大截水紅絲襪統(tǒng)子,穿著四寸大的黑皮鞋,一扭一扭。她頭上梳了一大把辮子,抹了一臉的胭脂粉,真還看不出她是丑是美。她一見老李,知道是捧場來了。跑出房來,一把就攔腰抱住,拖進房去。大家跟著到了屋子里,也沒有什么陳設(shè),除了一張土炕之外,便是半舊的幾張桌椅。

王福才將朱老四拉到身邊,對著他的耳朵道:“憑著這個樣子的人,就要我們來捧她,有點不值吧?咱們?nèi)羰遣悔A幾個錢回去,那才是冤哩?!敝炖纤囊膊缓谜f什么,只是跟著微笑。老李拍著翠喜道:“我們是來捧場的,干脆,自己先說明了??彀嶙雷哟蚺?,我們趁早樂一樂,樂完了好回家睡覺去?!贝湎才ぶ碜拥溃骸澳憧傊挥浀盟X,晚了也不要緊,我們這炕雖不好,可有人陪著,不比家里好嗎?”說著,瞟了老李一眼。于是滿屋子人哈哈大笑,拍了掌叫好。

屋子里的跟媽,早叫進來一個跑廳,抬了桌椅,放下麻雀牌,除了朱老四,他們四人就打起牌來。拈風(fēng)的結(jié)果,王福才和荀樸生坐了上下手,翠喜卻不住地在四人身后看牌,帶敬著茶煙。那二掌柜果然是個掌柜,只管和翠喜調(diào)笑,桌上打的是些什么牌,他全不在乎。只打兩圈,就輸了好幾塊。那老李的牌,也打得極壞,必定要把手上的牌理清楚了,才能發(fā)出牌來,王福才一看這情形,更放開手段來打牌,因之不是他和,就是荀樸生和。老李和二掌柜,牌打得不好罷了,竟是兩人都不和一牌。四圈牌快要打完,他們每人就要輸七八塊錢,幺半的麻雀,不為少了。有一牌荀樸生有了兩副筒子下地,王福才卻拆了一嵌八筒,讓他和三番。

在這個時候,翠喜正由他身后倒茶過去,王福才把牌一覆,正待要向桌子中間一推,二掌柜卻突然立起來,將手按住了王福才的牌,瞪著眼道:“你別忙,你這個牌,打得很別扭,我得瞧瞧?!蓖醺2拍樢患t道:“瞧什么?他又不是三副筒子下地,我也用不著包?!倍乒褚娝蛔屒?,更是要瞧得厲害,早是搶了幾張牌在手,翻過來看著,冷笑道:“好哇,你還給我來這一手呢!”立刻將臉一變,大聲喝道:“你知道我干什么的?你以為我真是二掌柜嗎?瞎了你的狗眼,老子是陸督軍的馬弁,大江大海都飄過了,今天會在陰溝里翻了船!”

王福才總是做賊的心虛,不知道怎樣分辯才好,一句話說不出。還是朱老四機靈些,便作揖和二掌柜說不是。說我們捧場,無非是取樂,你老哥既說打得不對,叫他把贏的錢拿出來就完了。二掌柜一瞪眼,還沒有說話。老李就在一邊搖手道:“朱四哥,這沒有你的什么事。姓王的不說個清楚明白,可是一場官司?!倍乒裉_大叫道:“老李,你交的好朋友,干出這種事來,和做賊有什么分別?”王福才道:“你可得把話說明白,就算我打錯一張牌,你也不能說我是賊?!?

二掌柜抓了一把牌,嘩啦一聲,劈面向王福才砸來道:“我罵了你做賊,又怎么樣?”只這一聲,就有好幾個穿制服的巡查隊擁了進門,看著二掌柜和老李,先問是什么事?老李將大概情形說了,有一個穿黃制服的,好像是個小首領(lǐng),他就對王福才道:“你是干什么的?”王福才道:“我是做成衣手藝的。我家還開了鋪子叫王發(fā)記,很有名的。”他道:“那就不對了。你一個做成衣手藝的人,每月能掙多少錢?這幾天我們有弟兄們跟著你,見你是吃喝嫖賭,無所不為,你哪里來的這些錢?東城前天搶了一家銀號,你有點嫌疑??茨氵@樣子,決不是好人?!庇谑呛攘艘宦暤溃骸鞍阉麕Я巳ァ!闭f著,就有幾個人走上前要動手。

老李搖手道:“別忙別忙,我們耍錢是小事。你別把他當(dāng)匪類辦,要了他的小八字,我們也造孽。我們輸了算輸了,不鬧了?!蹦鞘最I(lǐng)便問道:“你是干什么的?”老李頓了一頓道:“我是開汽車行的。”他又問二掌柜道:“你是干什么的?”二掌柜道:“我……我……我是鐵路上的工人?!蹦侨搜劬σ坏傻溃骸澳銈?nèi)f,你剛才在屋子里大聲嚷著,是陸督軍的馬弁,怎么又是工人了?反正都不是好人,先帶歸隊去再說。來!捆上!”

于是這些巡查隊,一擁而上,將身上帶的繩子,掏了出來,將四個打牌的,一齊綁上,王福才哭著只叫老總,連說我是好人,身上亂扭。一個巡查兵,啪的一聲,在他臉上打了一個耳刮子。罵道:“你是好人?好人會在二等窯子里耍錢騙人!”也不容分說,將他擁出窯子門,上巡查隊去了。這里把個朱老四嚇愣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真也是怪事,五個人只帶四個走,活該漏網(wǎng)了。這時醒悟過來,趕忙就向主裁縫家去報信,說是在大路上,看見王福才讓巡查隊綁去了。

王裁縫自從兒子搬出去了,雖然有些恨他,卻也有些想他,現(xiàn)在聽到說他讓巡查隊綁去了,一定是做了非法的事,所幸自己還認(rèn)得兩個探兵,連夜找著人家去打聽消息,一面叫人把玉如找回家來,問是什么緣由。玉如也不必再隱瞞,就說王福才把自己的錢偷去了,三天沒有回家,在外面做了什么事,可不知道。王高氏坐在屋子里,只管兒啊肉啊的哭,王裁縫抓耳撓腮,在屋子里跑來跑去,只管嘆氣。

約有一個鐘頭,王裁縫托的兩個探兵回來了。他們每人一件灰布大褂,每人一頂黑紗瓜皮小帽,每人一把大白折扇,而且都瘦成了一張雷公臉,一進門就抱拳和王裁縫拱手。其中一個會說話的宋仁清先道:“你少掌柜沒什么,就是交友不慎,和匪人在一處鬧,那匪人膽子不小,還冒充陸督軍家里的馬弁。聽說陸大爺很生氣,打了電話到隊里,叫重辦呢?!庇忠粋€叫包園仿的道:“提到陸大爺,我倒想起一件事,王掌柜不是和陸宅做過活的嗎?你何不自己出馬,求求陸大爺去呢?只要有陸大爺一個電話,人就放出來了?!闭f著話時,兩個探兵卻不住地望了玉如。

玉如看了這種情形,已十分明了,只低了頭,不說什么。兩個探兵又勸了王裁縫一陣,說是這事要趕快進行,若是等今晚過了堂,成了定案,放人就麻煩了。說畢,微笑著而去。

王裁縫臉上急得變成了紫色,馬上就向陸宅去求救,不多大一會兒,他卻跑了回來,一進門,不管好歹,走到玉如面前,雙膝向下一落,噗咚噗咚,磕了三個響頭。玉如嚇得向后退了兩步,連道:“老人家!有話你只管說,這樣做什么?”王裁縫跪著地上道:“孩子!你不答應(yīng)我,的話,我不能起來?!庇袢绲溃骸澳悴徽f出原委來,叫我怎樣答應(yīng)?”王裁縫道、“你是聰明人,有什么不知道的。只因為我們這下等人家,不應(yīng)該有你這樣好看的女人。有了你這樣的人,已經(jīng)是嫌著力量保護不過來,偏是我又要你出去招是生非,而今惹下滅門之禍來了。千不該!萬不該!是我不該讓你到陸宅去。那陸大爺愛上了你,又不敢硬搶了你去。搶了你去,又知道你和他少奶奶很要好,瞞不過來,左彎右轉(zhuǎn),想出了一條計,把搶犯大罪,套在我兒子頭上,可又叫人來讓我去求他。我剛才見了他,他說明了,他在維新飯店開著房間等你,到了明天早上,準(zhǔn)把福才放出來。以后你常去找他,可別上他公館去,他準(zhǔn)給我一千塊錢,做遮羞錢,這錢我不要,只要你肯救我的孩子,這錢就送給你,請你答應(yīng)吧。你不答應(yīng),我就跪著不起來?!?

高氏先見王裁縫跪在兒媳面前,也不知道什么事,現(xiàn)在昕了他所說的這一套話,心里大為明白,也跑了出來,跪在玉如面前。玉如向后退著,退得靠住了壁子,望著這二老呆了一呆,只好也跪下,便道:“你們請起,有話慢慢來說。他是二位老人家的兒子,也是我的丈夫,我要救他,比二老還要急些?!蓖醪每p道:“慢慢商量也不要緊,但是我就跪在地下等你的回話得了?!闭f著,又向玉如磕了一個頭。

玉如道:“你二位叫我去會姓陸的,你知道姓陸的找我去,是什么意思嗎?”王裁縫道:“我怎么不知道?可是為了救他的性命,就管不得許多了?!闭f著話,他已流下淚來。玉如一拍手道:“好吧,你二位老人家請起來,我答應(yīng)去就是了?!蓖醪每p道:“你肯去就好,他們送我來的汽車,還在外面等著,你就坐了汽車去吧?!彼驄D倆站起,攙著玉如,不住地只說些安慰和感謝的話。

高氏舀了一盆水,讓她洗臉,又拿了梳子給她梳頭發(fā)。玉如執(zhí)著高氏的手道:“我要去了,現(xiàn)在我和你說兩句臨別的話。我這一回去,盡我的力量去應(yīng)付姓陸的,萬一應(yīng)付不了,那可沒法子,我只好找著他,給你們多弄幾個錢,你去再討一房兒媳婦吧。我沒有臉回來,我就不回來了。但是你放心,無論如何,我總把你兒子先弄回來。在你兒子沒有放出來以前,讓我上刀山也干。這回事雖然是他自作孽,我也不能不負(fù)些責(zé)任。你還有什么可說的沒有?若是沒有什么可說的,我就走了?!?

王裁縫和高氏先是磕頭下跪,說了一陣,到了現(xiàn)在他們反覺沒有什么可說的了,只是望了玉如嘆氣。玉如也嘆了一口氣道:“高明些的話,我也不和你們這種人說,我去了?!闭f畢,頭也不回,出門上汽車而去。這汽車夫看到是個女子上汽車,心里就很明白,更不待吩咐,一直就開到旅館來。玉如在汽車上,就看到陸伯清站在旅館門口,直迎到汽車邊,伸手來開汽車門,玉如一下汽車,他就笑道:“我接著王裁縫的電話,知道你來了。王裁縫在我家里一口答應(yīng)我讓你來,所以我就先在這里等你。”玉如也只有默然聽著,跟了他進旅館去。

陸伯清在二層樓上,開了一間最大的房間,連茶和干點心都預(yù)備好了,放在桌上。玉如一進門,他就隨手將房門一關(guān)。玉如坐在沙發(fā)上,點著頭向他冷笑一聲道:“你這條妙計,是看戲?qū)W來的呢?還是在鼓兒詞上得來的呢?現(xiàn)在我算逃不出你的手了,你關(guān)著的我家一個人,可以放他了?!?

陸伯清笑了一笑,在身上取出銀煙盒子,慢慢地取了煙卷放在嘴里,慢慢地在身上取出自來火盒,一抬腿坐在小圓桌上,吸了一口煙。關(guān)上自來火盒,在手上拋了一拋,然后揣進口袋去。他表示著得意的狀態(tài),兩個手指夾著煙卷,指點著玉如笑道:“我用的這條計,固然讓你識破了,但是一計不成,我還有二計。我知道你不喜歡小王裁縫,小裁縫死了,你倒得其所哉!但是我不把小裁縫送進了圈套,光抓你那個愛人也是無用,因為你不敢露面救他呢。你以為我不知道嗎?天天和你在公園里相會的那個人是誰?”

玉如聽了此話,心里倒吃了一驚,便道:“你這人心太狠一點,把他也要害一下嗎?”陸伯清道:“我害他干什么?可是我不能不拿他來挾制你。你現(xiàn)在雖然救你丈夫來了,我知道你心眼兒多,不定用什么法子來對付我??墒俏翌A(yù)備了第二著棋,你要為難,我就把江秋鶩抓著送警察廳,說他和匪人的家小有來往,他不死也要脫層皮。”

玉如用牙齒咬著嘴唇皮,鼻子里哼了一聲,點著頭道:“你好狠!但是你怎么連他的姓名都打聽出來了?”陸伯清哈哈一笑道:“姑娘!你別看小了我,我要動你的手,在公園里樹林子里,十回也抓住你了??墒悄菢右粊?,掃了你的面子,我也不愿意呀!老實告訴你吧,自從你搬到會館去以后,我派了兩個探兵看著你呢。你不知道吧?哈哈!你反正是不忠于你丈夫的了,我雖比不上姓江的,比你丈夫總好些,你嫁不了姓江的,何不嫁我呢?嫁我是做小,嫁姓江的不見是做大呀!”

玉如聽了他這一番話,心里涼了半截,心想,幸而不曾和秋鶩做什么非法的事,要不然,就害了他了。從前在家里,還想用一個規(guī)矩女子的面孔,和陸伯清講一講理,如今是不行的了。萬一他把秋鶩也害一下,人家這犧牲就大了。越想越怕,越怕越?jīng)]有辦法。于是她伏在沙發(fā)上嗚嗚咽咽哭將起來。正是:

鸚鵡能言終被縛,幾多兒女誤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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