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秦錄八姚　泓

（丁巳。）永和二年，時征北姚恢率安定鎮(zhèn)戶三萬八千，焚燒室宇，以車為方陣，自北雍州趣長安，自稱大都督、建義大將軍，移檄州郡，欲除君側(cè)之惡。揚威美紀率眾奔之。建節(jié)彭完都聞恢將至，棄陰密，奔還長安?；种列轮?，姜紀說恢曰：“國家重將在東，京師空虛，公可輕兵徑襲，事必克矣。”恢不從，乃南攻郿城。鎮(zhèn)西姚諶為恢所敗，恢軍勢彌盛，長安大震。泓見內(nèi)外離叛，晉師漸逼，歲旦朝鮮臣于其前殿，凄然流涕，群臣皆泣。泓馳使征紹，遣姚裕及輔國胡翼度屯于澧西。扶風太守姚俊、安夷護軍姚墨蠡、建威姚娥都、揚威彭蠔皆懼而降恢。恢舅茍和，時為立節(jié)將軍，守忠不貳，泓召而謂之曰：“眾人咸懷去就，卿何能自安邪？”和曰：“若天縱妖賊，得肆其逆節(jié)者，舅甥之理，不待奔馳而加親。如其罪極逆銷，天盈其罰者，守忠執(zhí)志，臣之體也。違親叛君，臣之所恥。”泓善其忠恕，如金章紫綬。姚紹率輕騎先赴難，使姚洽、司馬國璠將步卒三萬赴長安?；謴那芜M屯杜成，紹與恢相持于靈臺。姚贊聞恢漸逼，留寧朔尹雅為弘農(nóng)太守，守潼關(guān)，率諸軍還長安。泓謝贊曰：“元子不能崇明德義，導(dǎo)率群下，致禍起蕭墻，變自同氣，既然上負祖宗，亦無顏見諸父。懿始構(gòu)逆滅亡，恢復(fù)擁眾內(nèi)叛，將若之何？”贊曰：“懿等所以敢稱兵內(nèi)侮者，諒由臣等輕弱，無防遏之方故也。”因攘袂大泣曰：“臣與大將軍不滅此賊，終不持面復(fù)見陛下！”泓于是班賜軍士而遣之?；种娭T軍悉集，咸懼而思善，其將齊黃等棄恢而降。恢進軍逼紹，贊自后要擊，大破之，殺恢及其三弟。泓哭之悲慟，葬以公禮。

至是，王鎮(zhèn)惡至宜陽。毛德祖攻弘農(nóng)太守尹雅于蠡（吾）城，眾潰，德祖使騎追獲之，既而殺晉守者奔固潼關(guān)。檀道濟、沈林子攻拔襄邑堡，建威薛帛奔河?xùn)|。道濟自陜北渡河，攻蒲坂，使將軍茍卓攻匈奴堡，為泓寧東姚成都所敗。泓遣姚驢救蒲坂，胡翼度據(jù)潼關(guān)。泓乃進紹太宰、大將軍、大都督、都督中外諸軍事、假黃鉞，改封魯公，侍中、司隸、宗正、節(jié)錄并如故。朝之大政皆往決焉。紹（因）［固］辭，弗許。于是遣紹率武衛(wèi)姚鸞等步騎五萬，拒晉師于潼關(guān)。姚驢與并州刺史尹昭為表里之勢，夾攻道濟。道濟深壁不戰(zhàn)，沈林子說道濟曰：“今蒲坂城堅池濬，非可卒克，攻之傷眾，守之引日，不如棄之，先事潼關(guān)。潼關(guān)天限，形勝之地，鎮(zhèn)惡孤軍，勢危力寡，若使姚紹據(jù)之，則難圖矣。如克潼關(guān)，紹可不戰(zhàn)而服?！钡罎鷱闹?，乃棄蒲坂，南向潼關(guān)。姚贊率禁兵七千，自渭北而東，進據(jù)蒲津。劉裕使沈田子及傅弘之率眾萬馀人入上洛，所在多委城鎮(zhèn)奔長安。田子等進及青泥，姚紹方陣而前，以拒道濟。道濟固壘不戰(zhàn)，紹乃攻其西營，不克，遂以大眾逼之。道濟率王敬、沈林子等逆沖紹軍，將士驚散，引還定城。紹留姚鸞守險，絕道濟糧道。時裕別將姚珍入自子午，竇霸入自洛谷，眾各數(shù)千人。泓遣姚萬拒霸，姚強拒珍。姚鸞遣將尹雅與道濟司馬徐琰戰(zhàn)于潼關(guān)南，為琰所獲，送之劉裕。裕以雅前叛，欲殺之。雅曰：“前活本在望外，今死寧不甘心。明公將以大義平天下，豈可使秦無守信之臣乎！”裕嘉而免之。

泓遣給事黃門侍郎姚和都屯于堯柳，以備田子。姚紹謂諸將曰：“道濟等遠來送死，眾旅不多，嬰壘自固者，正欲曠日持久，以待繼援耳。吾欲分軍逕據(jù)閿鄉(xiāng)，以絕其糧運，不至一月，道濟之首可懸之麾下矣。濟等既沒，裕計自阻?！敝T將咸以為然。其將胡翼度曰：“軍勢宜集不可以分，若偏師不利，人心駭懼，胡可以戰(zhàn)！”紹乃止。薛帛據(jù)河曲以叛。紹分道置諸軍為犄角之勢，遣輔國胡翼度據(jù)東原，武衛(wèi)姚鸞營于大路，與晉軍相接。晉將沈林子簡其軍中精銳朱達等，銜枚夜襲鸞營，鸞眾潰，鸞戰(zhàn)死之，士卒死者九千馀人。（此節(jié)亦見《御覽》三百五十七。）

姚贊屯于河上，遣恢武姚難運蒲坂谷以給其軍，至香城，為王師所敗。時泓遣姚諶守堯柳，姚和都討薛帛于河?xùn)|，聞王師要難，乃兼道赴救，未至而難敗，因破裕裨將于河曲，遂屯蒲坂。姚贊為林子所敗，單馬奔定城。紹遣左長史姚洽及姚墨蠡等帥騎三千屯于河北之九原，欲絕道濟諸縣租輸。洽辭曰：“夫小敵之堅，大敵之擒。今兵眾單弱，而遠在河外，雖明公神武，然鞭短勢殊，恐無所及?！苯B不聽。沈林子率眾八千，要洽于河上，為沈林子所敗，洽戰(zhàn)死，眾皆沒焉。紹聞洽等敗，忿恚發(fā)病，托姚贊以后事，使姚難屯關(guān)西，紹嘔血而死。

泓以晉師之逼，遣使藝師于魏。魏遣司徒、南平公拓拔嵩，正直將軍、安平公乙旃眷，進據(jù)河內(nèi)，濟南將軍王洛生屯于河?xùn)|，為泓聲援。七月，劉裕次于陜城，遣沈林子率精兵萬馀，越山開道，會沈田子等于青泥，將攻堯柳。泓使姚裕率步騎八千拒之，泓躬將大眾繼發(fā)。裕為田子所敗，泓退次于灞上，關(guān)中郡縣多潛通于王師。劉裕至潼關(guān)，遣將軍朱超石、徐猗之會薛帛于河北，以攻蒲坂。姚贊拒裕于關(guān)西，姚難屯于香城。裕遣王鎮(zhèn)惡、王敬自秋社西渡渭，以逼難軍。鎮(zhèn)東姚璞及姚和都擊敗猗之等于蒲坂，猗之遇害，超石棄其眾奔于潼關(guān)。姚贊遣司馬休之及司馬國璠自軹關(guān)向河內(nèi)，引魏軍以躡裕后。姚難既為鎮(zhèn)惡所逼，引師而西。時大霖雨，渭水泛溢，贊等不得北渡。鎮(zhèn)惡水陸兼進，追及姚難。泓自灞上還軍，次于石橋以援之。贊退屯鄭城。鎮(zhèn)北姚強率郡人數(shù)千，與姚難陣于涇上，以拒鎮(zhèn)惡。鎮(zhèn)惡遣毛德祖擊強，大敗之。強戰(zhàn)死，難遁還長安。

劉裕進據(jù)鄭城。泓使姚裕、尚書龐統(tǒng)屯兵宮中，姚洗屯于澧西，尚書姚白瓜徙四軍雜戶入長安，將軍姚丕守渭橋，胡翼度屯石積，姚贊屯灞東，泓軍于逍遙園。鎮(zhèn)惡夾渭進兵，破姚丕于渭橋，丕為晉所敗。泓自逍遙園赴之，逼水地狹，因丕之敗，遂相踐而退。姚諶及前軍姚烈、左衛(wèi)姚寶安、散騎玉帛、建武姚進、揚威姚蠔、尚書右丞孫玄等皆死于陣，泓單馬還宮。鎮(zhèn)惡入自平朔門，泓與河間公裕等數(shù)百騎出奔于石橋。大將軍東平公贊聞泓之敗也，召將士告之，眾皆以刀（一作戈）擊地，攘袂大哭。胡翼度先與劉裕陰通，是日棄（一作率）眾奔裕。贊夜率諸軍赴難，將會泓于石橋，晉師已圍諸（一作青）門，贊軍不得入，眾皆驚散。泓計無所出，與河間公裕等謀欲詣裕請降。其子彭城公佛念，年十二，謂泓曰：“陛下今雖降晉，劉裕待人無禮，將逞其欲，終必不全，愿自裁決?！便羧徊淮?。佛念遂登宮墻自投而死。泓將妻子詣壘門而降。平原公璞、并州刺史尹昭以蒲坂降晉，東平公贊率宗室子弟百馀人亦降于裕，裕盡殺之，馀宗遷于江南。九月，裕至長安，送泓于建康市而戮之，時年三十，在位二年。建康百里之內(nèi)，草木皆焦死焉。自姚萇白雀元年，歲在甲申，至于是歲，歲在丙辰。（丙辰當作丁巳，原誤推上一年?！遁d記》作姚萇以孝武太元九年僭立，至泓三世以安帝義熙十三年而滅。）凡三十有三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