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示督以介紹西方學(xué)說,改造社會,此固本志唯一之宗旨。出版以來,一字一句,皆此物此志也。只以學(xué)識淺陋,無以應(yīng)讀者之需求,殊慚恧耳。欲改造社會,必首明社會所以成立,及進化或退化之原因。然后據(jù)往推來,始有定見。惟已成之社會,惰力極強,非誠心堅守足下所云“個人與社會宣戰(zhàn)主義”,則自身方為社會所同化,決無改造社會之望。社會進化,因果萬端,究以有敢與社會宣戰(zhàn)之偉大個人為至要。自來進化之社會,皆有此偉大個人為之中樞,為之模范也。
獨秀復(fù)1916年12月1日
附:孔昭銘致陳獨秀
獨秀先生足下:
屢讀大著,覺先生救世熱心,直躍紙上,佩甚佩甚。吾國社會迄于今,茲已陷于麻木不仁之象,擴觀現(xiàn)時人物,一派則趨于個人快樂主義,只知得過且過,縱欲為非,絕無未來思想,印其腦際。一派則抑郁悲憤,謝絕塵世,孤芳自守,日流于厭世思想,以為可以告無罪天下。夫淺化之民,未來觀念,最為薄弱,饑則覓食,渴則求飲,只圖目前遑計未來。蓋悠久遠大之事,彼等固未當(dāng)有此腦力,可以推測及之也。而寄生于腐敗政治時代,天地盡秋氣,四海皆秋心,即令有志之士,茍非順應(yīng)此等齷齪現(xiàn)象,與之同化,必致無立足余地。故袒護厭世者,以為彼等處政治清明時代,而猶作此應(yīng),誠為暴棄自甘之徒,而處于今茲暮氣重重,腐朽不堪之中國,要亦傷心人別,有懷抱,未可吹毛求疵為也。仆以為今日中國之社會之政治,信墮落腐敗矣,然積人存國,我固社會中之一分子,人人茍能標(biāo)榜個體改良主義,積極進行互事勸免,積之既久,安知他日之中國不朝氣光融,欣欣向上耶。故仆年來頗確守“個人與社會宣戰(zhàn)主義”盡社會茍未進于完全美滿之景象,一切問題,皆屬于枝葉中之枝葉,仍不免有“惰性”之發(fā)生也。仆以為吾人所尤當(dāng)所謹守勿失,持之以恒者,則莫如先生所謂誠之一字,語曰,不誠無物。又曰誠之至者,金石為開。吾國士夫,何嘗不高談道德。而究之紙上空談,何裨實際,且其自身亦未能以身作則,為人效尤。社會信仰之力,失其附著點,遂如不系之舟放乎中流,聽其所之,而益不可救藥。彼東人之以“文字國”誚我,真我人所應(yīng)革面洗心,一洗此語之污辱者也。社會與政治,究應(yīng)如何方法而促進之,以日即于光明,此本至絞腦之問題。仆則固確信“ReformSociety”為我人處世立身之方針,而的然不疑者也,未知大著亦肯介紹此等西方學(xué)說,以灌輸我青年腦海否?專此奉懇,余不白,即請撰安。
蕭山孔昭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