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子由 ^①

宛邱先生長如丘 ^② 。《集三十四》：《次韻趙景貺督兩歐陽詩破陳酒戒》云：“千鐘斯為堯，百榼斯為丘?！薄都匪氖??！兑箟簟罚骸白砸暼昱c丘孰賢，《易》韋三絕丘猶然?！蓖鹎衽e舍小如舟。常時低頭誦經(jīng)史，忽然欠伸屋打頭 ^③ 。斜風(fēng)吹帷雨注面，先生不愧旁人羞。任從飽死笑方朔 ^④ ，肯為雨立求秦優(yōu) ^⑤ 。眼前勃蹊何足道，處置六鑿須天游 ^⑥ 。讀書萬卷不讀律 ^⑦ ，致君堯舜知無術(shù) ^⑧ 。勸農(nóng)冠蓋鬧如云 ^⑨ ，送老鹽薺甘似蜜 ^⑩ 。門前萬事不掛眼 ^? ，頭雖長低氣不屈。余杭別駕無功勞 ^? ，畫堂五丈容旂旄 ^? 。重樓跨空雨聲遠，屋多人少風(fēng)騷騷。平生所慚今不恥，坐對疲氓更鞭箠 ^? 。道逢陽虎呼與言，心知其非口諾唯。居高志下真何益，氣節(jié)消縮今無幾。文章小技安足程 ^? ，先生別駕舊齊名。如今衰老俱無用，付與時人分重輕。

①　《總案》六：熙寧二年己酉（1069），公年三十四。二月，還朝注官，仍居南園。王安石已專政。素惡公議論異己，仍以殿中丞直史館，抑置官告院。而以子由為制置三司條例之屬。熙寧三年庚戌（1070），公年三十五。二月，子由力詆新法，安石怒，將加以罪。陳升之解之。會張方平知陳州，辟為學(xué)官以去。

又七：熙寧四年辛亥（1071），公年三十六。正月，安石命權(quán)開封府推官，將困之以事。公決斷精敏，聲聞益遠。二月，上神宗書。三月，再上神宗書。六月，以太常博士直史館、通判杭州。七月出都，赴陳州。十一月二十八日，到杭州通判任，居于北廳。沈立為杭州守。時方行青苗、免役、市易，浙西兼行水利、鹽法，地方騷然。公常因法以便民，民賴以少安。使者所至，發(fā)摘官吏。公以學(xué)官無吏責(zé)，作《戲子由》詩。

②　施注：鄭玄注《禮記》云：“先生，老人教學(xué)者。故弟子于師皆稱之?！?

又《史記·孔子世家》：孔子長九尺有六寸，人皆謂之長人而異之。

③　王注：唐進士張 ，志氣高大，未嘗低折于人。嘗曰：“大丈夫有凌霄蓋世之志，而拘于下位，若立身于矮屋中，使人抬頭不得。”遂拂衣遁于嵩山。

④　又：《前漢·東方朔傳》：侏儒飽欲死，臣朔饑欲死。（尚遁“侏儒長三尺余，臣朔長九尺余”之語。）

⑤　施注：《史記·滑稽傳》：“優(yōu)旃善為笑言。泰始皇時，置酒而天雨，陛楯者皆沾寒。優(yōu)旃見而衰之。居有頃，殿上上壽。優(yōu)旃臨檻大呼曰：陛楯郎，汝雖長，何益？幸雨立！我雖短也，幸休居！于是始皇使陛楯者得半相代。”

⑥　施注：《莊子·外物篇》：“心有天游。室無空虛，則婦姑勃蹊。心無天游，則六鑿相攘。”（勃蹊，反戾也。）

⑦　王注：《南史》：“梁元帝之?dāng)?，盡焚圖書，曰：‘讀書萬卷，猶有今日?！碧粕蛉弧冻罢V詞》：“評事不讀律，博士不尋章。”

⑧　施注：杜子美詩：“致君堯、舜上，再使風(fēng)俗淳?！表n退之詩：“致君豈無術(shù)？自進誠獨難。”

⑨　王注：班固《西都賦》：“冠蓋如云。”

⑩　又：韓退之《送窮文》：“太學(xué)四年，朝韲暮鹽?！?

施注：杜子美詩：“送老白云邊。”

?　王注：韓退之詩：“吾老嗜讀書，余事不掛眼。”

?　施注：《晉書·職官志》：“州置刺史，別駕，治中，從事?！?

?　又《史記·秦始皇本紀》：作前殿阿房，上可以坐萬人，下可建五丈旗

?　合注：韓退之詩：“疲氓墜將拯?！?

《總案》七：《上文侍中論榷鹽書》云：“軾在余杭時見兩浙之民以犯鹽得罪者，一歲至萬七千人，而莫能止?！庇帧渡享n丞相論災(zāi)傷手實書》云：“軾在錢塘，每執(zhí)筆斷犯鹽者，未嘗不流涕也?！笔菚r鹽法極峻。窮民犯鹽，例皆徒配。

?　施注：杜子美貽柳少府詩：“文章一小技，于道未為尊。”《呂氏春秋》：“后世以為法程?！薄段倪x·陸佐公新漏刻銘》：“為世作程?！?

又《烏臺詩案》：“任從飽死”二句，意取《東方朔傳》及《滑稽傳》，言弟轍家貧官卑，而身材長大，所以比東方朔，陛楯郎；而以當(dāng)今進用之人，比侏儒優(yōu)旃也?！白x書萬卷”二句，是時朝廷新興律學(xué)，軾意非之，以為法律不足以致君于堯、舜，今時又專用法律而忘詩書。故言我讀萬卷書，不讀法律，蓋聞法律之中，無致君堯、舜之術(shù)也?！皠褶r(nóng)冠蓋”二語，以譏諷朝廷新開提舉官，所至茍細生事，發(fā)謫官吏，惟學(xué)官無吏責(zé)也?！捌缴鶓M”二句，以譏諷朝廷鹽法太急也。“道逢陽虎”二句，是時張靚、俞希旦作監(jiān)司，意不喜其為人，然不敢與爭議，故毀詆之為陽虎也。

紀昀曰：何至以孔子自比！即以詩論，亦無此理；無論賈 也子由《次韻子贍見寄》：我將西歸老故丘，長江欲濟無行舟?；掠我讶珩R受軛，衰病擬學(xué)龜藏頭。三年學(xué)舍百不與，糜費廩粟常慚羞。矯時自信力不足，從政敢謂學(xué)已優(yōu)！閉門卻掃誰與語！晝夢時作鈞天游。自從四方多法律，深山更深逃無術(shù)。眾人奔走我獨閑，何異端居割蜂蜜！懷安已久心自知，彈劾未至理先屈。余杭軍府百事勞，經(jīng)年未見持干旄。賈生作傅無封事，屈平憂世多《離騷》。煩刑弊法非公恥，怒馬奔車忌鞭箠。藐藐何自聽諄諄，諤諤未必賢唯唯。求田問舍古所非，荒畦弊宅今余幾？出從王事當(dāng)有程，去須膰內(nèi)嫌無名。掃除百憂唯有酒，未退聊取身心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