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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出 遇母

牡丹亭 作者:湯顯祖


第四十八出

遇母

【十二時】 不住相思鬼,前身退悔。土臭全消,肉香新長。嫁寒儒客店孤棲。 著他攀高謁貴。

“ 寂寞秋窗冷簟紋, 明珰玉枕舊香塵, 斷潮歸去夢郎頻。 桃樹巧逢前度客, 翠煙 真是再來人, 月高風定影隨身。” 姑姑,奴家喜得重生,嫁了柳郎。只道一舉成名,回去拜訪爹娘。誰知朝廷為著淮南兵亂,開榜稽遲。我爹娘正在圍城之內(nèi),只得赍發(fā)柳郎往尋消耗,撇下奴家錢塘客店。你看那江聲月色,凄愴人也。 小姐,比你黃泉之下,景致爭多。 這不在話下。

【針線廂】荒村店江聲月色,墳窩里前生今世,破門簾亂撒星光內(nèi),強似洞天黑地。,三不歸父母如何的?七兒夫家靠誰?心悠曳,不死不活,為個人兒。 似小姐的罕有 。

【前腔】伴著你半間靈位,又守見你一房夫婿。 姑姑,那夜搜尋秀才,知我閃在那里? 則道 畫幀兒怎放的個人回避,做事瞞神唬鬼。 昏黑了,你看 月兒黑黑的星兒晦,螢火青青鬼火吹。 好上燈了。 沒油 ,黑坐地,三花兩焰,照解羅衣。

夜長難睡,還向主家借些油去。 你院子里坐坐,咱去借來。“合著油瓶蓋,踏碎玉蓮蓬?!?

【月兒高】 江北生兵亂,江南走多半。不載香車穩(wěn),趿的鞋鞓斷。夫主兵權(quán),生死如何判。前呼后擁,一個春香伴。鳳髻消除,打不揚州纂。上岸了到臨安。黑影林巒,忔察的難投館。

且喜到臨安了。 咳,萬死一逃生,得到臨安府。俺女娘無處投,長路多孤苦。 前面象是個半開門兒,驀了進去。 呀,門房空靜,內(nèi)可有人? 誰? 是個女人聲息。待打叫一聲開門。

【不是路】 斜倚雕闌,何處嬌音喚啟關(guān)? 行程晚,女娘借住霎兒間。 聽他言,聲音不似男兒漢,待起開門月下看。 是一位女娘,請里坐。 相提盼,人間天上行方便。 趨迎遲慢。趨迎遲慢。

【前腔】破屋頹椽,獨坐無人燈不燃? 閑庭院,清光長送過這月兒圓。 春香,這像誰來? 不敢說,好像小姐。 你快瞧房兒里面,還有甚人?若沒有人,敢是鬼也? 這位女娘,好像我母親,那丫頭好像春香。 敢問老夫人,何方而來? 自淮安,淮揚安撫、遭兵難,避虜逃生到此間。 是我母親了,我可認他? 一所空房子,通沒個人影兒。是鬼,是鬼! 聽他說起,是我的娘也。 敢是我女孩兒?怠慢了你,你活現(xiàn)了。春香,有隨身紙錢,快丟,快丟。 兒不是鬼。 不是鬼,我叫你三聲,要你應我一聲高如一聲。 是鬼也。 娘,你女兒有話講。 則 略靠遠,淋侵一陣風兒旋,這般活現(xiàn)。 那些活現(xiàn)?

兒,手恁般冷。 小姐,休要捻 了春香。 兒,不曾廣超度你,是你父親古執(zhí)。 娘,你這等怕,女孩兒死不放娘去了。

【前腔】 門戶牢拴,為甚空堂人語喧? 青苔院,怎生吹落紙黃錢? 夫人,來的不是道姑? 可是。 呀,老夫人和春香那里來?這般大驚小怪。看他 打盤旋,漆燈無焰將身遠。幽室生輝得近前。 姑姑快來,奶奶害怕。 這姑姑敢也是個鬼? 休疑憚。移燈就月端詳遍,當年人面? 當年人面。 兒呵,便是鬼,娘也舍不的去了。

【前腔】腸斷三年,墜海明珠去復旋? 爹娘面,陰司里憐念把魂還。 小姐,你怎生出的墳來? 好難言。 是怎生來? 則 感的是東岳大恩眷,托夢書生把墓踹穿。 書生何方人氏? 是嶺南柳夢梅。 怪哉,當真有個柳和梅。 怎同他來此? 他來科選。 這等是個好秀才,快請相見。 我央他 看淮揚動靜爹娘探,獨眠深院,獨眠深院。

有這等事? 便是,難道有這樣出跳 的鬼? 我的兒呵!

【番山虎】烈性上青天,端坐西方九品蓮,不道三年鬼窟重相見。手麻腸寸斷,心枯淚點穿。夢魂沉亂,神情倒顛。看時兒立地,叫時娘各天。茶飯無澆奠,牛羊侵墓田。 今夕何年?今夕何年?,還怕相逢夢邊。

【前腔】 拋兒淺土,骨冷難眠。不盡爺娘飯,江南寒食天。不想有今日,也道不起從前。這般糊突謎,甚時明白也天!鬼不要,人不嫌,不是前生斷,今生怎得連! 老姑姑,也虧你守著我兒。

【前腔】 近的話 不堪提咽,心疏體寒。做七做中元,成雙成愛眷? 我捉鬼拿奸,知他影戲做的活現(xiàn)? 這樣奇緣,這樣奇緣,輪回一遍。

【前腔】 論魂離 倩女是有,靈骸怎全?恨他同棺槨、少個郎官,為院君這宅院。相思鬼穿,從夫意專。春香不鋪孝筵,哀哉醮薦?撇離了陰司,跟了人上船!

【尾聲】 感得 化生顯活在燈前面。賊子窩中沒信傳。 娘放心,有我那信行的人兒,他 穴地通天,打聽的遠。

想象精靈欲見難, 碧桃何處便驂鸞?

莫道非人身不暖, 菱花初曉鏡光寒。

遇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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