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游第一

〔釋文〕內(nèi)者，對外立名。說文：篇，書也。字從竹；從艸者草名耳，非也。

〔注〕夫小大雖殊，而放于自得之場，則物任其性，事稱其能，各當(dāng)其分，逍遙一也，豈容勝負(fù)于其閑哉！

〔釋文〕逍音銷，亦作「消」。遙如字。亦作「搖」。游如字，亦作「游」。逍遙游者，篇名。義取閑放不拘，怡適自得。

〇郭慶藩曰：文選潘安仁秋興賦注引司馬彪云：言逍遙無為者能游大道也。釋文闕。夫小大音符。之場直良反。事稱尺證反。各當(dāng)丁浪反。其分符問反。

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彩琛充?，猶海也，取其溟漠無涯，故為之溟。東方朔十洲記云：溟海無風(fēng)，而洪波百丈。巨海之內(nèi)，有此大魚，欲明物性自然，故標(biāo)為章首。玄中記云：東方有大魚焉，行者一日過魚頭，七日過魚尾；產(chǎn)三日，碧海為之變紅。故知大物生于大處，豈獨北溟而已。

〔釋文〕北冥本亦作溟，覓經(jīng)反，北海也。嵇康云：取其溟漠無涯也。梁簡文帝云：窅冥無極，故謂之冥。東方朔十洲記云：水黑色，謂之冥海，無風(fēng)洪波百丈。

〇郭慶藩曰：慧琳一切經(jīng)音義三十一大乘入楞伽經(jīng)卷二引司馬云：溟，謂南北極也。去日月遠(yuǎn)，故以溟為名也。釋文闕。

〇典案：文選鷦鷯賦注、江文通雜體詩注、謝靈運(yùn)游赤石進(jìn)帆海詩注、陸士衡演連珠注、御覽九、八百八十七、九百二十七、九百四十引「冥」并作「溟」，與釋文一本合。疏「溟猶海也」，是成本亦作「溟」。初學(xué)記一、文選謝靈運(yùn)游赤石進(jìn)帆海詩注、陸士衡演連珠注、御覽九、六十引「為鯤」作「曰鯤」。鯤徐音昆，李侯溫反。大魚名也。崔撰云：「鯤」當(dāng)為「鯨」，簡文同。其幾居豈反。下同。化而為鳥，其名為鵬。

〔注〕鵬鯤之實，吾所未詳也。夫莊子之大意，在乎逍遙游放，無為而自得，故極小大之致，以明性分之適。達(dá)觀之士，宜要其會歸而遺其所寄，不足事事曲與生說。自不害其弘旨，皆可略之耳。〔疏〕夫四序風(fēng)馳，三光電卷，是以負(fù)山岳而舍故，揚(yáng)舟壑以趨新。故化魚為鳥，欲明變化之大理也。

〇典案：初學(xué)記、文選江文通雜體詩注、御覽九引「為鵬」作「曰鵬」。

〔釋文〕鵬步登反。徐音朋。郭甫登反。崔音鳳，云：鵬，即古「鳳」字，非來儀之鳳也。說文云：朋及鵬皆古文「鳳」字也。朋鳥象形。鳳飛，群鳥從以萬數(shù)，故以朋為朋黨字。字林云：鵬，朋黨也，古以為「鳳」字。

〇郭慶藩曰：廣川書跋寶和鐘銘、通雅四十五并引司馬云：鵬者，鳳也。釋文闕。夫莊音符。發(fā)句之端皆同。性分符問反。下皆同。達(dá)觀古亂反。宜要一遙反。鵬之背，不知其幾千里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云。

〔疏〕魚論其大，以表頭尾難知；鳥言其背，亦示修短叵測。故下文云「未有知其修者」也。鼓怒翅翼，奮迅毛衣，既欲摶風(fēng)，方將擊水。遂乃斷絕云氣，背負(fù)青天，騫翥翱翔，凌摩霄漢，垂陰布影，若天涯之降行云也。

〔釋文〕垂天之云司馬彪云：若云垂天旁。崔云：垂，猶邊也，其大如天一面云也。是鳥也，海運(yùn)則將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注〕非冥海不足以運(yùn)其身，非九萬里不足以負(fù)其翼。此豈好奇哉？直以大物必自生于大處，大處亦必自生此大物，理固自然，不患其失，又何厝心于其間哉。

〔疏〕運(yùn)，轉(zhuǎn)也。是，指斥也。即此鵬鳥，其形重大，若不海中運(yùn)轉(zhuǎn)，無以自致高升，皆不得不然，非樂然也。且形既遷革，情亦隨變。昔日為魚，涵泳北海；今時作鳥，騰翥南溟；雖復(fù)升沉性殊，逍遙一也。亦猶死生聚散，所遇斯適，千變?nèi)f化，未始非吾。所以化魚為鳥，自北徂南者，鳥是凌虛之物，南即啟明之方；魚乃滯溺之蟲，北蓋幽冥之地；欲表向明背暗，舍滯求進(jìn)，故舉南北鳥魚，以示為道之徑耳。而大海洪川，原夫造化，非人所作，故曰天池也。

〇典案：文選謝靈運(yùn)游赤石進(jìn)帆海詩注引「徙」作「圖」，與下「而后乃今將圖南」合。又引李弘范曰：廣大窕冥，故以溟為名。

〔釋文〕海運(yùn)司馬云：運(yùn)，轉(zhuǎn)也。向秀云：非海不行，故曰海運(yùn)。簡文云：運(yùn)，徙也。豈好呼報反。下皆同。大處昌慮反。下同。何厝七故反。本又作「措」。，言鵬不知道里之遠(yuǎn)近，趣足以自勝而逝。

〔疏〕仰視圓穹，甚為迢遞，碧空高遠(yuǎn)，算數(shù)無窮，蒼蒼茫味，豈天正色。然鵬處中天，人居下地，而鵬之俯視，不異人之仰觀。人既不辨天之正色，鵬亦詎知地之遠(yuǎn)近。自勝取足，適至南溟，鵬之圖度，止在于是矣。

〇典案：碧虛子南華真經(jīng)章句音義校引文如海本「則」作「而」。

〔釋文〕色邪余嗟反，助句不定之辭。后放此。

且夫水之積也不厚，則其負(fù)大舟也無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則芥為之舟；置杯焉則膠，水淺而舟大也。

〔注〕此皆明鵬之所以高飛者，翼大故耳。夫質(zhì)小者所資不待大，則質(zhì)大者所用不得小矣。故理有至分，物有定極，各足稱事，其濟(jì)一也。若乃失乎忘生之主，而營生于至當(dāng)之外，事不任力，動不稱情，則雖垂天之翼，不能無窮，決起之飛，不能無困矣。

〔疏〕且者假借，是聊略之辭。夫者之發(fā)，在語之端緒。積，聚也。厚，深也。杯，小器也。坳，污陷也，謂堂庭坳陷之地也。芥，草也。膠，黏也。此起譬也。夫翻覆一杯之水于坳污堂地之間，將草葉為舟，則浮泛靡滯；若還用杯為舟，理必不可。何者？水淺舟大，則黏地不行故也。是以大舟必須深水，小芥不待洪流，茍其大小得宜，則物皆逍遙。

〔釋文〕且夫音符。覆芳服反，杯崔本作「杯」。坳堂于交反，又烏了反，李又伊九反。崔云：堂道謂之坳。司馬云：涂地令平。支遁云：謂有坳垤形也。芥吉邁反，徐古邁反，一音古黠反。李云：小草也。則膠徐、李古孝反，一音如字。崔云：膠著地也。李云：黏也。稱事尺證反。后同。其濟(jì)子細(xì)反，本又作「齊」，如字。之生本亦作「主」字。至當(dāng)丁浪反。后皆同。風(fēng)之積也不厚，則其負(fù)大翼也無力。故九萬里則風(fēng)斯在下矣，〔疏〕此合喻也。夫水不深厚，則大舟不可載浮；風(fēng)不崇高，大翼無由凌霄漢。是以小鳥半朝，決起搶榆之上；大鵬九萬，飄風(fēng)鼓扇其下也。而后乃今培風(fēng)；背負(fù)青天而莫之夭閼者，而后乃今將圖南。

〔注〕夫所以乃今將圖南者，非其好高而慕遠(yuǎn)也，風(fēng)不積則夭閼不通故耳。此大鵬之逍遙也。

〔疏〕培，重也。夭，折也。閼，塞也。初賴扶搖，故能升翥；重積風(fēng)吹，然后飛行。既而上負(fù)青天，下乘風(fēng)脊，一凌霄漢，六月方止。網(wǎng)羅不逮，畢弋無侵，折塞之禍，于何而至！良由資待合宜，自致得所，逍遙南海，不亦宜乎！

〔釋文〕而后乃今培音裴，重也。徐扶杯反，又父宰反，三音扶北反。本或作「陪」。

〇王念孫曰：培之言馮也。馮，乘也。（見周官馮相氏注。）典案：王說是也。培馮一聲之轉(zhuǎn)，訓(xùn)培為乘，亦正合大鵬御風(fēng)而飛之狀。風(fēng)絕句。背負(fù)青天一讀以「背」字屬上句。夭于表反。司馬云：折也。閼徐于葛反，一音謁。司馬云：止也。李云：塞也。

蜩與學(xué)鳩笑之曰：「我決起而飛，槍榆枋而止。

〇典案：「而止」二字舊敚。今據(jù)碧虛子校引文如海本、江南古藏本補(bǔ)。文選江文通雜體詩注、御覽九百四十四引亦并作「槍榆枋而止」，與文本、江南古藏本合。上文「去以六月息者也」，郭注「小鳥一飛半朝，槍榆枋而止」。是郭所見本亦有「而止」二字。時則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萬里而南為？」

〔注〕茍足于其性，則雖大鵬無以自貴于小鳥，小鳥無羨于天池，而榮愿有余矣。故小大雖殊，逍遙一也。

〔疏〕蜩，蟬也，生七八月，紫青色，一名蛁蟟。鸒鳩，鶻鳩也，即今之班鳩是也。決，卒疾之貌。槍，集也，亦突也。枋，檀木也?？兀兑?，引也，窮也。奚，何也。之，適也。蜩鳩聞鵬鳥之宏大，資風(fēng)水以高飛，故嗤彼形大而劬勞，欣我質(zhì)小而逸豫。且騰躍不過數(shù)仞，突榆檀而棲集，時困不到前林，投地息而更起，逍遙適性，樂在其中。何須時經(jīng)六月，途遙九萬，跋涉辛苦，南適胡為！以小笑大，夸企自息，而不逍遙者，未之有也。

〔釋文〕蜩音條。司馬云：蟬。學(xué)鳩如字。一音于角反。本又作「鷽」，音同。本或作「鸒」，音預(yù)。崔云：學(xué)，讀為滑，滑鳩，一名滑雕。司馬云：學(xué)鳩，小鳩也。李云：鶻雕也。毛詩草木疏云：鶻鳩，班鳩也。簡文云：月令云「鳴鳩拂其羽」是也。

〇典案：文選江文通雜體詩注引「學(xué)」作「鷽」，與釋文一本合。我決向、徐喜缺反，李呼穴反。李頤云：疾貌。搶七良反。司馬、李云：猶集也。崔云：著也。支遁云：搶，突也。

〇俞樾曰：王氏引之經(jīng)傳釋詞曰：則，猶或也。引史記陳丞相世家「則恐后悔」為證。此文「則」字，亦當(dāng)訓(xùn)為或。榆徐音逾，木名也。枋徐音方。李云：檀木也。崔云：本也?；蛟唬耗久?。控苦貢反。司馬云：投也。又云引也。崔云：叩也。

〇俞樾曰：「而」字下當(dāng)有「圖」字。上文「而后乃今將圖南」，此即承上文而言也。文選注引此，正作「奚以之九萬里而圖南為」。

〇典案：俞說是也。御覽九百四十四引「而」下亦有「圖」字。

適莽蒼者，三飡而反，腹猶果然；適百里者，宿舂糧；適千里者，三月聚糧。

〔注〕所適彌遠(yuǎn)，則聚糧彌多，故其翼彌大，則積氣彌厚也。

〔疏〕適，往也。莽蒼，郊野之色，遙望之不甚分明也。果然，飽貌也。往于郊野，來去三食，路既非遙，腹猶充飽。百里之行，路程稍遠(yuǎn)，舂搗糧食，為一宿之備。適于千里之途，路既迢遙，聚積三月之糧，方充往來之食。故郭注云，「所適彌遠(yuǎn)，則聚糧彌多，故其翼彌大，則積氣彌厚」者也。

〇典案：碧虛子校引文如海本「果」作「顆」。馬敘倫曰：「果」為「伙」省。方言曰：大物盛多，齊、宋之郊，楚、衛(wèi)之際曰伙。莊子宋人，此宋語。典案：馬說是也。

〔釋文〕莽莫浪反，或莫郎反。蒼七蕩反，或如字。司馬云：莽蒼，近郊之色也。李云：近野也。支遁云：冢閑也。崔云：草野之色。三飡七丹反。果然徐如字，又苦火反。眾家皆云：飽貌。舂束容反。糧音良。之二蟲又何知？

〔注〕二蟲，謂鵬、蜩也。對大于小，所以均異趣也。夫趣之所以異，豈知異而異哉？皆不知所以然而自然耳。自然耳，不為也。此逍遙之大意。

〔疏〕郭注云，「二蟲，鵬、蜩也；對大于小，所以均異趣也。」且大鵬摶風(fēng)九萬，小鳥決起榆枋，雖復(fù)遠(yuǎn)近不同，適性均也。咸不知道里之遠(yuǎn)近，各取足而自勝，天機(jī)自張，不知所以。既無意于高卑，豈有情于優(yōu)劣？逍遙之致，其在茲乎！而呼鵬為蟲者，大戴禮云：東方鱗蟲三百六十，應(yīng)龍為其長；南方羽蟲三百六十，鳳皇為其長；西方毛蟲三百六十，麒麟為其長；北方甲蟲三百六十，靈龜為其長；中央躶蟲三百六十，圣人為其長。通而為語，故名鵬為蟲也。

〇俞樾曰：「二蟲」即承上文蜩、鳩之笑而言，謂蜩、鳩至小，不足以知鵬之大也。郭注云「二蟲謂鵬、蜩也」，失之。

〇典案：碧虛子校引文如海本作「彼二蟲又何知也」。，引司馬云：木生江南，千歲為一年。釋文漏引。大椿丑倫反。司馬云：木，一名橓。橓，木槿也。崔音橓華，同。李云：生江南。一云生北戶南。此木三萬二千歲為一年。而彭祖乃今以久特聞，眾人匹之，不亦悲乎！

〔注〕夫年知不相及，若此之懸也，比于眾人之所悲，亦可悲矣。而眾人未嘗悲此者，以其性各有極也。茍知其極，則毫分不可相跂，天下又何所悲乎哉！夫物未嘗以大欲小，而必以小羨大，故舉小大之殊，各有定分，非羨欲所及，則羨欲之累可以絕矣。夫悲生于累，累絕則悲去，悲去而性命不安者，未之有也。

〔疏〕彭祖者，姓籛，名鏗，帝顓頊之玄孫也。善養(yǎng)性，能調(diào)鼎，進(jìn)雉羹于堯，堯封于彭城。其道可祖，故謂之彭祖。歷夏經(jīng)殷，至周，年八百歲矣。特，獨也。以其年長壽，所以聲獨聞于世。而世人比匹彭祖，深可悲傷；而不悲者，為彭祖稟性遐壽，非我氣類，置之言外，不敢嗟傷。故知生也有涯，豈唯彭祖，去己一毫，不可企及，于是均椿菌，混彭殤，各止其分，而性命安矣。

〔釋文〕彭祖李云：名鏗。堯臣，封于彭城。歷虞、夏至商，年七百歲，故以久壽見聞。世本云：姓籛，名鏗，在商為守藏史，在周為柱下史，年八百歲?；W，音翦。一云：即老子也。崔云：堯臣，仕殷世，其人甫壽七百年。王逸注楚辭天問云：彭鏗，即彭祖，事帝堯。彭祖至七百歲，猶曰悔不壽，恨杖晚而唾遠(yuǎn)云。帝嚳之玄孫。特聞如字。崔本作「待問」。之懸音玄。豪分符問反，又方云反。若反。翱翔五刀反。蓬蒿好刀反。反，或之林反。圣人無名。

〔注〕圣人者，物得性之名耳，未足以名其所以得也。

〔疏〕至言其體，神言其用，圣言其名。故就體語至，就用語神，就名語圣，其實一也。詣于靈極，故謂之至；陰陽不測，故謂之神；正名百物，故謂之圣也。一人之上，其有此三，欲顯功用名殊，故有三人之別。此三人者，則是前文乘天地之正、御六氣之辯人也。欲結(jié)此人無待之德，彰其體用，乃言「故曰」耳。

〇郭慶藩曰：文選任彥升到大司馬記室箋注引司馬云：神人無功，言修自然，不立功也；圣人無名，不立名也。釋文闕。

堯讓天下于許由，〔疏〕堯者，帝嚳之子，姓伊祁，字放勛，母慶都，嚳感赤龍而生，身長一丈，兌上而豐下，眉有八彩，足履翼星，有圣德。年十五封唐侯，二十一代兄登帝位，都平陽，號曰陶唐。在位七十二年，乃授舜。年百二十八歲崩，葬于陽城，謚曰堯。依謚法，翼善傳圣曰堯，言其有傳舜之功也。許由，隱者也，姓許，名由，字仲武，潁川陽城人也。隱于箕山，師于嚙缺，依山而食，就河而飲。堯知其賢，讓以帝位。許由聞之，乃臨河洗耳；巢父飲犢，牽而避之，曰：「惡吾水也?！顾篮髨蚍馄淠梗u曰箕公，即堯之師也。

〔釋文〕堯唐帝也。許由隱人也，隱于箕山。司馬云：潁川陽城人。簡文云：陽城槐里人。李云：字仲武。曰：「日月出矣，而爝火不息，其于光也，不亦難乎！時雨降矣，而猶浸灌，其于澤也，不亦勞乎！

〔疏〕爝火，猶炬火也，亦小火也。神農(nóng)時十五日一雨，謂之時雨也。且以日月照燭，詎假炬火之光；時雨滂沱，無勞浸灌之澤。堯既撝謙克讓，退己進(jìn)人，所以致此之辭，盛推仲武也。

〇典案：御覽十引「許由」二字重；四百二十四引重「由」字。呂氏春秋求人篇：「昔者堯朝許由于沛澤之中，曰：『十日出而焦火不息，不亦勞乎！』」亦以為堯謂許由之辭。

〔釋文〕爝本亦作「燋」，音爵。郭祖繳反。司馬云：然也。向云：人所然火也。一云：燋火，謂小火也。字林云：爝，炬火也，子召反。燋，所以然持火者，子約反。

〇典案：品氏春秋求人篇「爝」作「焦」，與釋文一本合。浸子鴆反。灌古亂反。夫子立而天下治，而我猶尸之，吾自視缺然。請致天下?！?

〔疏〕治，正也。尸，主也。致，與也。堯既師于許由，故謂之為夫子。若仲武立為天子，寓內(nèi)必致太平，而我猶為物主，自視缺然不足，請將帝位讓與賢人。

〔釋文〕天下治直吏反。下「已治」、注「天下治」、「而治者也」、「既治」、「而治實」、「而治者」、「得以治者」皆同。，故無行而不與百姓共者，亦無往而不為天下之君矣。以此為君，若天之自高，實君之德也。若獨亢然立乎高山之頂，非夫人有情于自守，守一家之偏尚，何得專此！此故俗中之一物，而為堯之外臣耳。若以外臣代乎內(nèi)主，斯有為君之名，而無任君之實也。

〔疏〕許由偃蹇箕山，逍遙潁水，膻臊榮利，厭穢聲名。而堯殷勤致請，猶希代己，許由若高九五，將為萬乘之名。然實以生名，名從實起，實則是內(nèi)是主，名便是外是賓。舍主取賓，喪內(nèi)求外，既非隱者所尚，故云吾將為賓也。

〔釋文〕稷契息列反，皆唐、虞臣也。稷，周之始祖，名棄。契，殷之始祖名。能離力智反。玄應(yīng)應(yīng)對之應(yīng)。泛乎芳劍反。非夫音扶。下「明夫」同。鷦鷯巢于深林，不過一枝；偃鼠飲河，不過滿腹。

〔注〕性各有極，茍足其極，則余天下之財也！

〔疏〕鷦鷯，巧婦鳥也，一名工雀，一名女匠，亦名桃蟲，好深處而巧為巢也。偃鼠，形大小如牛，赤黑色，獐腳，腳有三甲，耳似象耳，尾端白，好入河飲水。而鳥巢一枝之外，不假茂林；獸飲滿腹之余，無勞浩汗。況許由安茲蓬蓽，不顧金闈，樂彼蔬食，詎勞玉食也！

〔釋文〕鷦子遙反。鷯音遼。李云：鷦鷯，小鳥也。郭璞云：鷦鷯，桃雀。

〇典案：呂氏春秋求人篇作「啁噍」，高注：啁噍，小鳥也。李注即本呂氏春秋高注。偃鼠如字。李云：鼷鼠也。說文：鼢鼠，一曰偃鼠。鼢，音扶問反。歸休乎君，予無所用天下為！

〔注〕均之無用，而堯獨有之。明夫懷豁者無方，故天下樂推而不厭。

〔疏〕予，我也。許由寡欲清廉，不受堯讓，故謂堯云：君宜速還黃屋，歸反紫微，禪讓之辭，宜其休息。四海之尊，于我無用，九五之貴，予何用為！

〔釋文〕歸休乎君絕句。一讀至「乎」字絕句，「君」別讀。

〇典案：「歸休乎君」，呂氏春秋求人篇作「歸已君乎」，與釋文一讀同。懷豁呼活反。樂推音洛。不厭于艷反。庖人雖不治庖，尸祝不越樽俎而代之矣。」

〔注〕庖人尸祝，各安其所司；鳥獸萬物，各足于所受；帝堯、許由，各靜其所遇，此乃天下之至實也。各得其實，又何所為乎哉？自得而已矣。故堯、許之行雖異，其于逍遙一也。

〔疏〕庖人，謂掌庖廚之人，則今之太官供膳是也。尸者，太廟中神主也；祝者，則今太常太祝是也。執(zhí)祭版對尸而祝之，故謂之尸祝也。樽，酒器也。俎，肉器也。而庖人、尸祝者，各有司存。假令膳夫懈怠，不肯治庖，尸祝之人，終不越局濫職，棄于樽、俎而代之宰烹，亦猶帝堯禪讓，不治天下，許由亦不去彼山林，就茲帝位；故注云「帝堯、許由，各靜于所遇」也已。

〔釋文〕庖人鮑交反，徐扶交反，掌廚人也。周禮有庖人職。一本「庖」下無「人」字。尸祝之六反。傳鬼神辭曰祝。樽子存反，本亦作「尊」。俎徐側(cè)呂反。弘而無的當(dāng)，一往而陳梗概，曾無反覆可尋。吾竊聞之，驚疑怖恐，猶如上天河漢，迢遞清高，尋其源流，略無窮極也。

〔釋文〕無當(dāng)丁浪反。司馬云：言語宏大，無隱當(dāng)也。驚怖普布反，廣雅云：懼也。大有徑庭，不近人情焉?！?

〔疏〕徑庭，猶過差，亦是直往不顧之貌也。謂接輿之言不偶于俗，多有過差，不附世情，故大言不合于里耳也。

〔釋文〕大有音泰，徐勑佐反。徑徐古定反。司馬本作「莖」。庭勑定反。李云：徑庭，謂激過也。

〇郭慶藩曰：文選劉孝標(biāo)辯命論注引司馬云：極，崖也。言廣若河漢，無有崖也。徑庭，激過之辭也。釋文闕。不近附近之近。

連叔曰：「其言謂何哉？」

〔疏〕陸通之說其若何？此則反質(zhì)肩吾所聞意謂。曰：「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膚若冰雪，綽約若處子。

〔注〕此皆寄言耳。夫神人，即今所謂圣人也。夫圣人雖在廟堂之上，然其心無異于山林之中，世豈識之哉！徒見其戴黃屋，佩玉璽，便謂足以纓紼其心矣；見其歷山川，同民事，便謂足以憔悴其神矣，豈知至至者之不虧哉！今言王德之人，而寄之此山，將明世所無由識，故乃托之于絕垠之外，而推之于視聽之表耳。處子者，不以外傷內(nèi)。

〔疏〕藐，遠(yuǎn)也。山海經(jīng)云：姑射山在寰海之外，有神圣之人，戢機(jī)應(yīng)物。時須揖讓，即為堯、舜；時須干戈，即為湯、武。綽約，柔弱也。處子，未嫁女也。言圣人動寂相應(yīng)，則空有并照，雖居廊廟，無異山林，和光同塵，在染不染。冰雪取其潔凈，綽約譬以柔和，處子不為物傷，姑射語其絕遠(yuǎn)。此明堯之盛德，窈冥玄妙，故托之絕垠之外，推之視聽之表。斯蓋寓言耳，亦何必有姑射之實乎！宜忘言以尋其所況，此即肩吾述己昔聞，以答連叔之辭者也。

〇典案：初學(xué)記二、御覽十二引「肌」作「容」。

〔釋文〕藐音邈，又妙紹反。簡文云：遠(yuǎn)也。姑射徐音夜，又食亦反，李實夜反。山名，在北海中。淖郭昌略反，又徒學(xué)反。字林丈卓反。蘇林漢書音：火也。約如字。李云：淖約，柔弱貌。司馬云：好貌。處子在室女也。黃屋車蓋以黃為裹。一云，冕裹黃也。玉璽音徙。纓字或作「嬰」。紱方物反。字或作「紼」。憔悴在遙反。下在醉反。至至者本亦作「至足者」。王德于況反。本亦作「至」。絕垠音銀，又五根反。本又作「限」。不食五谷，吸風(fēng)飲露。

〔注〕俱食五谷而獨為神人，明神人者非五谷所為，而特稟自然之妙氣。

〔疏〕五谷者，黍、稷、麻、菽、麥也。言神圣之人，降生應(yīng)物，挺淳粹之精靈，稟陰陽之秀氣。雖順物以資待，非五谷之所為，托風(fēng)露以清虛，豈四時之能變也。

〔釋文〕吸許及反。乘云氣，御飛龍，而游乎四海之外。

〔疏〕智照靈通，無心順物，故曰乘云氣。不疾而速，變現(xiàn)無常，故曰御飛龍。寄生萬物之上，而神超六合之表，故曰游乎四海之外也。其神凝，使物不疵癘而年谷熟。吾以是狂而不信也?！?

〔注〕夫體神居靈而窮理極妙者，雖靜默閑堂之里，而玄同四海之表，故乘兩儀而御六氣，同人群而驅(qū)萬物。茍無物而不順，則浮云斯乘矣；無形而不載，則飛龍斯御矣。遺身而自得，雖淡然而不待，坐忘行忘，忘而為之，故行若曳枯木，止若聚死灰，是以云「其神凝」也。其神凝，則不凝者自得矣。世皆齊其所見而斷之，豈嘗信此哉！

〔疏〕凝，靜也。疵癘，疾病也。五谷熟，謂有年也。圣人形同枯木，心若死灰，本跡一時，動寂俱妙，凝照潛通，虛懷利物，遂使四時順序，五谷豐登，人無災(zāi)害，物無夭枉。圣人之處世有此功能，肩吾未悟至言，謂為狂而不信。

〇典案：注「行若曳枯木，止若聚死灰」，「行」當(dāng)為「形」，「止」當(dāng)為「心」。齊物論篇「形固可使如槁木，而心固可使如死灰乎」、徐無鬼篇「形固可使若槁骸，心固可使若死灰乎」、知北游篇「形若槁骸，心若死灰」、庚桑楚篇「身若槁木之枝，而心若死灰矣」，并以「形」與「心」對言。疏「圣人形同枯木，心若死灰」，是成所見注亦作「形」、作「心」。文選顏延年五君詠注引此注「止」猶作「心」，此疑「心」、「止」草書形近致譌，后人乃改「形」為「行」，增「曳」字、「聚」字耳。

〔釋文〕神凝魚升反。疵在斯反，病也。司馬云：毀也。一音子爾反。癘音厲，李音賴，惡病也。本或作「厲」?？袂罂锓?。李云：癡也。李又九況反。閑音閑。澹然徒暫反，恬靜也。皆齊才細(xì)反。又如字。而斷丁亂反。下」也。

〔釋文〕旁薄剛反，李鋪剛反。字又作「磅」，同。礡薄博反，李普各反。司馬云：旁礡，猶混同也。世蘄徐音祈。李云：求也。弊弊李扶世反。徐扶計反。簡文云：弊弊，經(jīng)營貌。司馬本作「蔽蔽」。不應(yīng)應(yīng)對之應(yīng)?？嗨枷⑺梅?。之人也，物莫之傷。

〔注〕夫安于所傷，則傷不能傷；傷不能傷，而物亦不傷之也。大浸稽天而不溺，大旱金石流、土山焦而不熱。

〔注〕無往而不安，則所在皆適，死生無變于己，況溺熱之閑哉！故至人之不嬰乎禍難，非避之也，推理直前，而自然與吉會。

〔疏〕稽，至也。夫達(dá)于生死，則無死無生；宜于水火，則不溺不熱。假令陽九流金之災(zāi)、百六滔天之禍紛紜自彼，于我何為？故郭注云，「死生無變于己，何況溺熱之間也哉！」

〔釋文〕大浸子鴆反。稽天音雞，徐、李音啟。司馬云：至也。不溺奴歷反，或奴學(xué)反。禍難乃旦反，非辟音避。是其塵垢秕糠，將猶陶鑄堯、舜者也，孰肯以物為事！」

〔注〕堯、舜者，世事之名耳。為名者非名也。故夫堯、舜者，豈直堯、舜而已哉？必有神人之實焉。今所稱堯、舜者，徒名其塵垢秕糠耳。

〔疏〕散為塵，膩為垢，谷不熟為秕，谷皮曰糠，皆猥物也。镕金曰鑄，范土曰陶。謚法，翼善傳圣曰堯，仁圣盛明曰舜。夫堯至本，妙絕形名，混跡同塵，物甘其德，故立名謚，以彰圣體。然名者粗法，不異秕糠；謚者世事，何殊塵垢。既而矯諂佞妄，將彼塵垢鍛鑄為堯，用此秕糠埏埴作舜。豈知妙體胡可言邪！是以誰肯以物為事者也。

〔釋文〕塵垢古口反。塵垢，猶染污。秕本又作「秕」。徐甫姊反，又悲矣反?？纷忠嘧鳌缚贰?，音康。秕糠，猶煩碎。陶徒刀反，李移昭反。本亦作「鋾」，音同。鑄之樹反。

宋人資章甫而適諸越，越人斷發(fā)文身，無所用之。

〔疏〕此起譬也。資，貨也。越國逼近江湖，斷發(fā)文身，以避蛟龍之難也。章甫，冠名也。故孔子生于魯，衣縫掖；長于宋，冠章甫。而宋實微子之裔，越乃太伯之苗，二國貿(mào)遷往來，乃以章甫為貨。且章甫本充首飾，必須云鬟承冠，越人斷發(fā)文身，資貨便成無用。亦如榮華本猶滯著，富貴起自驕矜。堯既體道洞忘，故能無用天下。故郭注云「夫堯之無所用天下為，亦猶越人無所用章甫耳」。

〔釋文〕宋人宋，今梁國睢陽縣，殷后，微子所封。資章甫李云：資，貨也。章甫，殷冠也。以冠為貨。越今會稽山陰縣。

〇郭慶藩曰：文選張景陽雜詩注引司馬云：資，取也。章甫，冠名也。諸，于也。釋文闕。

〇李楨曰：諸越，猶云于越。春秋定五年經(jīng)「于越入?yún)恰?，杜注：于，發(fā)聲也。公羊傳「于越者，未能以其名通也」，何休注：越人自名于越。此作「諸」者，廣雅釋言：諸，于也。禮記射義注：諸，猶于也。是疊韻假借。

〇典案：李說是也。御覽六百八十五引正作「于越」，是其證。斷丁管反。李徒短反。司馬本作「敦」，云：敦，斷也。哉！」

〇典案：御覽六十四、八十引并無「藐」字。八十引注云：四子：許由、嚙缺、披衣、王倪也。窅然，猶幽然自失之貌，言堯以有事之心，至于無為之人，故亦無所用也。御覽四十五又引莊子「堯見姑射神人，杳然喪其天下」，即是此山也。觀其文義，疑是注語。

〔釋文〕四子司馬、李云：王倪，嚙缺，被衣，許由。汾水徐扶云反，郭方聞反。案：汾水出太原，今莊生寓言也。司馬、崔本作「盆水」。窅然徐烏了反。郭武駢反。李云：窅然，猶悵然。喪其息浪反，注同。絕冥亡丁反。之竟音境。本亦作「境」。，應(yīng)須屏削也。

〇馬敘倫曰：瓠落，曡韻連語?！葛菇铻椤胳H」，聲同魚類。說文曰：霩，雨止云罷貌。方言曰：張小使大謂之廓。爾雅釋詁曰：廓，大也。廓今字。

〇典案：馬說是也。御覽九百七十九引「瓠」正作「廓」，是其證。又「掊」，御覽引作「剖」。

〔釋文〕剖之普（日），，說文所無，蓋皆「號」之俗體，施之于此，義不可通。文選謝靈運(yùn)初發(fā)都詩李善注引此文作「枵」，當(dāng)從之。爾雅釋天：玄、枵，虛也。虛則有大義，故曰「枵然大也」。釋文引李云：號然，虛大貌。是固以「枵」字之義說之。者，不拘攣也。龜文之說雖非，攣縮之說則是，但不必以如龜為說耳。洴徐扶經(jīng)反。澼普歷反。徐敷歷反。郭、李恪歷反，澼，聲。絖音曠。小爾雅云：絮細(xì)者謂之絖。李云：洴澼絖者，漂絮于水上。絖，絮也。

〇典案：御覽二十七引舊注云：案「絖」，古「纊」字，絮也。洴澼，浣漂斫絮于水中也。能令力呈反。不拘紀(jì)于反。依字宜作「跔」，紀(jì)于、求于二反。周書云「天寒足跔」是也。坼勑白反。漂匹妙反，韋昭云：以水擊絮為漂。說文作「潎」，豐市反，又匹例反。絮胥慮反?？吐勚?，請買其方百金。

〔疏〕金方一寸，重一斤，為一金也。他國游客，偶爾聞之，請買手瘡一術(shù)，遂費百金之價者也。

〇典案：碧虛子校引江南古藏本「百」上有「以」字。舊闕，有「以」字文較順。

〔釋文〕百金李云：金方寸重一斤為一金。百金，百斤也。聚族而謀曰：『我世世為洴澼絖，不過數(shù)金；今一朝而鬻技百金，請與之?！?

〔疏〕鬻，賣也。估價既高，聚族謀議。世世洴澼，為利蓋寡，一朝賣術(shù)，資貨極多。異口同音，僉曰請與。

〔釋文〕數(shù)金色主反。鬻音育。司馬云：賣也。技本或作「伎」，竭彼反。客得之，以說吳王。越有難，吳王使之將，冬，與越人水戰(zhàn)，大敗越人，裂地而封之。

〔疏〕吳、越比鄰，地帶江海，兵戈相接，必用艫船，戰(zhàn)士隆冬，手多拘坼。而客素稟雄才，天生睿智，既得方術(shù)，遂說吳王。越國兵難侵吳，吳王使為將帥，賴此名藥，而兵手不拘坼。旌旗才舉，越人亂轍，獲此大捷，獻(xiàn)凱而旋，勛庸克著，胙之茆土。

〔釋文〕以說始銳反，又如字。有難乃旦反。之將子匠反。大敗必邁反。能不龜手一也，或以封，或不免于洴澼絖，則所用之異也。

〔疏〕或，不定也。方藥無工，而用者有殊。故行客得之以封侯，宋人用之以洴澼，此則所用工拙之異。今子有五石之瓠，何不慮以為大樽，而浮乎江湖，而憂其瓠落無所容？則夫子猶有蓬之心也夫！」

〔注〕蓬非直達(dá)者也。此章言物各有宜，茍得其宜，安往而不逍遙也。

〔疏〕攄者，繩絡(luò)之也。樽者，漆之如酒罇，以繩結(jié)縛，用渡江湖，南人所謂腰舟者也。蓬，草名，拳曲不直也。夫，嘆也。言大瓠浮泛江湖，可以舟船淪溺；至教興行世境，可以濟(jì)渡群迷。而惠生既有蓬心，未能直達(dá)玄理，故妄起掊擊之譬，譏刺莊子之書。為用失宜，深可嘆之。

〇典案：文選謝靈運(yùn)永初三年七月十六日之郡初發(fā)都詩注引「慮」作「攄」，「樽」作「罇」，與疏之作「攄」作「罇」者相合，疑李善所據(jù)本、成本如此。

〔釋文〕不慮以為大樽本亦作「尊」。司馬云：樽如酒器，縛之于身，浮于江湖，可以自渡。慮，猶結(jié)綴也。案所謂腰舟。蓬之心郭云：蓬，生非直達(dá)者。向云：蓬者短不暢，曲士之謂。迂誕無用，眾所不歸。此合喻者也。

〔釋文〕同去如字。李羌呂反。，音由救反。敖者徐、李五到反。支云：伺彼怠敖，謂承夫閑殆也。本又作「慠」，同。司馬音遨，謂伺遨翔之物而食之，雞鼠之屬也。跳音條。不辟音避。今本多作「避」。下放此。機(jī)辟毗赤反。司馬云：罔也。

〇許駿齋云：辟，疑為「臂」之省文。罟徐音古。今夫斄牛，其大若垂天之云。此能為大矣，而不能執(zhí)鼠。

〔疏〕斄牛，猶旄牛也，出西南夷，其形甚大，山中遠(yuǎn)望，如天際之云。藪澤之中，逍遙養(yǎng)性，跳梁投鼠，不及野貍。亦猶莊子之言，不狎流俗，可以理國治身，且長且久者也。

〇典案：御覽八百九十八引「若」作「如」。

〔釋文〕斄牛郭呂之反。徐、李音來。又音離。司馬云：旄牛。今子有大樹，患其無用，何不樹之于無何有之鄉(xiāng)，廣莫之野。

〔疏〕無何有，猶無有也。莫，無也。謂寬曠無人之處，不問何物，悉皆無有，故曰無何有之鄉(xiāng)也。

〔釋文〕無何有之鄉(xiāng)廣莫之野謂寂絕無為之地也。簡文云：莫，大也。彷徨乎無為其側(cè)，逍遙乎寢臥其下。

〔疏〕彷徨，縱任之名；逍遙，自得之稱。亦是異言一致，互其文耳。不材之木，枝葉茂盛，婆娑蔭映，蔽日來風(fēng)，故行李經(jīng)過，徘徊憩息，徙倚顧步，寢臥其下。亦猶莊子之言，無為虛淡，可以逍遙適性，蔭庇蒼生也。

〔釋文〕仿薄剛反，又音房。徨音皇。彷徨，猶翱翔也。崔本作「方羊」，簡文同。廣雅云：彷徉，徙倚也。不夭斤斧，物無害者，無所可用，安所困苦哉！」

〔注〕夫小大之物，茍失其極，則利害之理均；用得其所，則物皆逍遙也。

〔疏〕擁腫不材，拳曲無取，匠人不顧，斤斧無加，夭折之災(zāi)，何從而至？故得終其天年，盡其生理。無用之用，何所困苦哉！亦猶莊子之言，乖俗會道，可以攝衛(wèi)，可以全真，既不夭枉于世途，詎肯困苦于生分也！

〇典案：碧虛子校引文如海本「困苦」作「窮困」。

【校記】止，原作「上」，形近而譌。己，原作「已」，形近而譌。泠，原作「冷」，據(jù)集釋本改。適，原作「過」，據(jù)正文及集釋本改。由，原作「曲」，集釋本據(jù)世德堂本改，從之。無，原作「萬」，據(jù)集釋本改。鴆，原作「鳩」，據(jù)集釋本改?；?，原作「怖」，據(jù)集釋本改。天，原作「在」，據(jù)集釋本改。真，依注文改為「冥」。集釋本改「言」為「瓠」，當(dāng)從之?？?，原作「日」，據(jù)集釋本改?！庚敗棺謸?jù)集釋本補(bǔ)。亦，原作「跡」，據(jù)集釋本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