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古邦,真的,連天時也會作戰(zhàn):
綏遠的黃風使倭奴膽寒,
中原的急雨教敵馬深陷;
借著風雨聲聲,風雨的昏暗,
我們奇襲,刀槍是閃電;
送命的敵兵說也可憐,
也許正夢著櫻島月圓,
也許正夢著美女金錢;
刀抹了哨兵,連喊也未喊,
輕快的我們爬過墻垣,
雨聲瀟瀟,刀急如閃,
結束了一片夢里的依戀與兇殘!
拉了馴順的大馬,搬了槍枝子彈,
不象打仗,倒象割谷收田;
哪一位壯士不笑著夸贊:
好雨!好雨!濕透我們的征衫,
可也潤透了我們的良田,
還給啊敵營落了炸彈!
當我們正要走向襄樊,
連陰的大雨又把公路沖斷,
敵馬與炮車正陷在泥灘,
我們卻從容的上了木船。
南方的天色,北地的田園,
谷子玉米,青青的兩岸,
青到遠村,青到遠山:
我們看云,云來云散,
我們看山,山光深淺;
云來,綠田色暗,
云開,閃出青山一線;
云光萬變,水聲不斷,
水聲漿聲時急時緩,
岸上的鳴蟬隨著風兒偏北偏南。
噢,這原始的木船,
在科學的時代使人歸返自然,
誰能不以淵明的閑散,
寫幾句淡如流水的韻言!
夕陽欲沉,鴉急舟緩,
入了黃昏,水聲越急槳聲越慢!
猜想幫忙著雙眼,
暮色里看到襄樊!
襄樊,多么古遠!
襄樊,又多么清鮮!
那么多的歷史難道都是昨天?
多少代的英雄與爭戰(zhàn),
多少代的詩境與江山,
從歷史的青春,自我的幼年,
就那么崢嶸燦爛,香滿了心間,
今天,在這微茫的兩岸,
都立在我眼前!
長細的樊城,波影燈光微顫,
古秀的襄陽,連個燈光也不見,
是抱著什么詩里的辛酸,
還是什么現(xiàn)實的幽怨?
舍了木舟,跳上微濕的堤岸,
在樊侯祠內,一夢如煙,
城遠聲稀,波平柳暗,
米襄陽的祠堂相隔不遠,
幽然與我們相伴。
清晨,把錦旗向忠勇的軍人呈獻,
晚間,看廣西的女兒把歌劇扮演,
看清楚了樊城,長長的護著堤岸,
路凈街長,旅館商家齊排兩面;
在太平年月,堤下的篷帆蔽天,
堤上的市并歌舞流連:
在今天,襄樊的地勢,軍事當先,
生意的冷淡增強了仇日的宣傳。
那古靜的襄陽,我們渡河去看,
本來就清閑,現(xiàn)在更清閑的可慘!
高高的花墻,深深的庭院,
卷檐長脊可愛的在房上飛懸;
小巷長街,門兒靜掩,
幾處商店已炸成了破瓦頹垣;
隨棗的會戰(zhàn)驚動了襄樊,
靜靜的古城含淚疏散;
隨棗的勝利保住了襄樊,
隨著凱歌百姓們回轉;
在城里正象在鄉(xiāng)間,
百姓們隨著軍隊移轉,
再隨著軍隊回還,
我軍的英勇,敵寇的兇殘,
教他們認清這不是內戰(zhàn),
不怕奔走,不怕艱難,
他們要與國軍同行同返!
壁上的捷報仍新,又添了幾張畫片,
老人小孩讀了又讀,看了再看,
相信了國軍能保衛(wèi)江山,
看一看自己的家門,點頭微嘆!
街頭沒有什么富麗的商店,
舊日的官衙卻還深邃森嚴,
層層的院落,竹木幽然,
官府的威風還未盡消散。
我們從昭明臺下走向廂關,
護城的溪水風柔波淺,
疏疏的綠柳,靜靜白蓮,
城樓瘦聳,樹影微偏,
詩人的古城啊真是在畫圖間!
鐵佛寺內,殿破碑殘,
孤獨的鐵佛與驟馬為伴,
小碑上還存著鑿齒居士與道安。
離了關廂,順著田畔,
找到了檀溪,可是溪已不見,
古時的湖澤變成今日的良田,
那靠山的巨石,是誰鑿了個窩眼,
卻算作越溪的馬蹄,把歷史欺騙!
峴首不高,而山河四面,
遠山淡淡,一水回環(huán),
古代的風流,隨著河道的南遷
而花殘人散;
在昔年,水在山前,舟車不斷,
山水之間,詩酒紅顏,
而今哪,時遷水遠,青草伴著流煙!
在墮淚碑前,北望襄樊,
河水滔滔,雙城夾岸,
形勢雄奇也不減武漢!
繁星似的古跡羅列在路邊,
詩人的墓碑,名賢的祠館,
到處給江山以光榮的紀念!
可是,連桑田滄海都聽命于時間。
就是秉燭夜游也苦夜短!
冒著小雨我們趕回渡船,
浩浩的煙水四顧茫然,
我們要早歸,我們要早眠,
明天啊,要與忠誠的將士一同紀念,
紀念那民族革命的八一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