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常一個人在校內(nèi)外轉(zhuǎn)悠,很多時候都是漫無目地東張西望。我會騎著腳踏車沿著筆直的公路飛奔,直到一個我完全陌生的地方,很多時候都是一片荒涼的郊野。然后把車子放倒在一邊,坐在草地上大口大口地喝娃哈哈純凈水,然后發(fā)一會兒呆,再慢慢地騎回來。有時候我會在圖書館里泡上一個慵懶的下午,常常把書架上的雜志翻得嘩嘩響,等我把半數(shù)以上的雜志都走馬觀花般地翻了一遍后,我才會選擇一個靠窗的座位讓陽光灑在旅游雜志豪華的封面上,然后慢慢地欣賞一幅幅絕美的圖片,構筑一個個屬于自己的遠方的夢想。有時候我會躲在自習教室里的一個角落不吃不喝地寫上一整天的字,寫得腰酸背疼手心發(fā)麻,有好幾次被祥善發(fā)現(xiàn)了,他也不問我,偷偷地把飯打上來給我。我吃著祥善給我打上來的飯感覺很幸福,可我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祥善總是對我說,哥,你為什么不吃飯呢?不吃飯你的東西能寫好嗎?不吃飯你的胃受得了嗎?看著祥善單純的目光我心里總會隱隱地作痛,我總是微笑著告訴他,別擔心,我只是偶爾一下罷了,可是我也不知道我已經(jīng)偶爾了多少下了。有時候我也會去學校附近的雕刻時光酒吧,要上一杯黑咖啡,讓回憶隨著咖啡的熱氣一點一點地上升。有時候我也會去音像店、書店,挑各種版本的《在那遙遠的地方》,然后寄給上海的昕雯,昕雯收到后總是在QQ上給我發(fā)來一連串驚喜的笑臉,然后再送我大包小包的精神禮物,最后一句話總是,真的很高興你沒有忘記我,我總擔心有一天你會忘記我。
所以他們常常找不到我,因為我不在宿舍。
所以當我告訴他們我買了手機的時候,他們似乎比自己買了手機還要高興。其實他們早就有了手機了,比如昕雯像她這樣一個追趕時尚的女孩在高中就擁有了一款小巧玲瓏的 手機。只是那時候同齡人當中絕大多數(shù)人沒有手機,所以昕雯的手機也就無用武之地。昕雯常常對我說,要是你有手機就好了,你有手機我的手機就有用處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送一款手機給你吧。我說,我當然介意啊,我現(xiàn)在要手機干嘛呢?我又沒有多少人要聯(lián)系。等考上大學再說吧。
在我擁有手機的那個晚上,蓉給我發(fā)來很多的短信,蓉給我的第一個短信是,今夜,你的手機為我而開,不要關,好不好。我看完了蓉的所有短信之后,才給她回了一條短信:今夜我的手機為你而開。然后蓉的話語就如潮水般地涌來,我知道她很壓抑,需要宣泄,而我只能耐心地收看并回復,常常是好幾個短信回一個,手機剛買的,打字太慢。蓉說,我等你的短信等到花兒也謝了,有時候我真的忍不住想打電話給你,可是怕花你太多的錢,所以還是忍住了。半夜的時候我握著手機慢慢睡去,被蓉的電話吵醒,正想接,她卻掛了,我苦笑了一下,我想,大概是蓉不是想打電話給我,只是想知道我關機了沒有。我理解,這是一種矛盾而復雜的心情,愛一個人太深,就會變得敏感而多疑,常常會做出一些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的事情。所以,愛一個人,真的不要太深了,那樣痛苦的是你自己。這樣的話當然不能跟蓉說,可是蓉似乎不同意我的看法。她常常對我說,愛一個人確實很痛苦,但是這種痛苦也是一種幸福,我不想我的心靈干枯,也不想我的生活荒蕪。所以我選擇痛苦的同時也選擇幸福。
還不到十一的時候,祥善對我說,哥,我十一想去長城,你呢?
我從他眼中看出祥善想和我一起去,只是不好意思說怕我另有安排。
于是我對他說,好啊。我也想去。我們一起去吧。
其實很小的時候我就去過長城了,我爸出差到北京,我也就跟著過來了。那時候我對所謂的古代勞動人民智慧的結晶和世界八大奇跡之一的長城并沒有什么感覺。當父親站在好漢坡上把我舉起來的時候,我嚇得哇哇亂叫。我以為我父親不要我了要把我從長城上扔下去呢!我父親叫我別動,要照相,我不知道照相是什么,我看見一個人拿著一個機器對準我,咔嚓一聲,我感到一陣昏暗,然后父親就把我放了下來。那是我和父親惟一的一張合影,很多時候那張照片是我在同伴面前炫耀的資本。我會自豪地說,看,這就是萬里長城。后來我母親死了,父親離開了我,父親離開我后給我寄了很多錢,只是再也沒有回來過。我考上大學的時候父親給我打了一個電話,那是父親離開我后第一次給我打電話,我聽不出那是我父親的聲音。我父親對我說了一句話就掛了,我很忙,我這邊已經(jīng)有個家,我不能一錯再錯,所以我就不能送你去上大學了。我聽著父親的話幾乎沒有什么感覺了,這么久了我已經(jīng)習慣沒有父母在身邊的日子,只是當我情不自禁地翻出我和父親的那張合影時,心里仍然感到一陣刺痛。我不明白,很多事情我都不明白。后來我把那張照片給撕了,有關父親的記憶也一起塵封,也不曾想過哪年哪月哪日要將它復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