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依“綜合式研究方法”和“解脫詮釋學”的方法,以唯識古學與今學的比較為中心,對攝論學派進行整體的研究。我們利用電腦檢索《大正藏》,并且整理日本佛教文獻與敦煌遺書中的攝論學派資料,發(fā)現(xiàn)靈潤、道基、智凝的著作,考察攝論學派的發(fā)展史跡?!∥覀儗φ嬷B的思想定位為“從始人終之密意”,在虛妄與經驗層面,則是純正的瑜伽行派的“阿黎耶識緣起”,則是屬于“始教”;在轉依的果位上,其主張“相性融即”、“智如不二”與護法一玄奘系所主張“相性永別 ”、“智如為二”明顯不同,則是具有“終教”的特點。真諦的思想是妄心派向真心派的過渡,是一種“中間路線”,但是其基本立場仍然是瑜伽行派。真諦的“識界”并非是《起信論》的真妄和合識,但是真諦的佛學思想最終必定能夠走向《起信論》,這是其思想的內在必然發(fā)展趨勢?!≡谛淖R論方面,真諦繼承“一種七現(xiàn)”的“一心論”而提出“一意識論 ”,主張阿陀那識即是染污意;唯識今學強調別體別用的“諸識差別”,區(qū)分阿陀那識與末那識的不同。真諦從種識不分的立場,主張種子是假而無體,阿黎耶識是實而有體;而種子的相續(xù)即是阿黎耶識的相續(xù),而不承認種子生種子。護法一系從諸識差別的立場,主張種子與阿黎耶識都是實有的;建構了種子生種子的異時因果與種生現(xiàn)、現(xiàn)熏種的同時因果。 在影像門唯識方面,唯識古學從“無相唯識”的立場出發(fā),主張分別為因,虛妄為果,虛妄分別通依他性與分別性,強調“識境同一”的,層心理結構。唯識今學從有相唯識”的立場,強調虛妄與分別不同體,分別為能緣的依他起,虛妄為二取的分別性,因此必須有兩層心理建構,所以“虛妄分別”只是指依他性。唯識古學以“虛妄分別顯現(xiàn)”詮釋影像門唯識理論,世親依“識轉變”建立了整個唯識體系。在認識論,唯識古學強調心識生起時,心識無義但顯現(xiàn)為義,或“似現(xiàn)為義”,顯現(xiàn)即是執(zhí)?。晃ㄗR今學強調心識與心識所顯現(xiàn)的影像是“有所得”,凡夫執(zhí)“似義”為義”,于是現(xiàn)起分別性?!≡谌匀裏o性思想,真諦是繼承與綜合“塵識理門”與“染凈通門”的三性思想,而唯識今學是繼承“情事理門”的思想,從而有不同的展開。真諦與安慧都以八識為能分別,而護法則強調第六識、第七識為能分別;而且,護法主張見分、相分同屬依他性,真諦、安慧則無此義。真諦以分別性、依他性無所有而所呈現(xiàn)的同一無性,即是真實性,因此三性是一;護法系主張于依他性上遠離分別性,即是真實性,因此三性彼此有分際,不可混同。唯識今學強調“假必依實”的“他性空”,分別性是“無”,而不否定依他性,所以分別性是“空”,而真實性是“空性”,因此“空”與“空性”是有絕對區(qū)別的。真諦是站在“性相融即”的立場,主張“空”是否定的對立同一,分別性無相、依‘他性無生都加以遣除,空與空性是同一的。同時,真諦主張分別、依他同一無性即真實性,堅持“一切諸法同一無性”,三性為安立諦,三無性為非安立諦,三性同時也是三無性。而唯識今學強調“三無性不離三自性”,這是在三性之外說三無性,二者不能相即。唯識古學主張二重二諦,窺基則主張四重二諦。 真諦在果報黎耶、種子黎耶之外,提出“解性黎耶”、“阿摩羅識”,通過淡化如來藏“我”的色彩,融攝如來藏與阿黎耶識兩系,解決瑜伽行派的內在矛盾與困境。從解脫論來說,阿摩羅識即是境智無差別、智如合一、如如智、轉依;從實踐論來說,建立“方便唯識”與“真實唯識”(或“正觀唯識”)的實踐次第。 在佛性思想方面,唯識今學主張“五性各別”與“密意一乘”,提出“ 理佛性”與“行佛性”;真諦主張“一性皆成”與“究竟一乘”?!≡谵D依思想方面,唯識今學重視轉依的認識論意義,其思想的重點在于 “所依轉變”;強調種子與阿黎耶識都是實有的,所以轉舍與轉得的“轉變 ”,正是阿黎耶識的體之“用”的變化,而其體并沒有變化。真諦的“中間路線”在轉依思想上有所體現(xiàn),他一方面以聞熏習來闡明認識論意義的轉依,即減舍雜染習氣,增長聞熏習,即是所依轉變;另一方面,真諦以解性黎耶、阿摩羅識、四德種子等,來詮釋存在論意義的轉依,即轉阿黎耶識為阿摩羅識,這是自我存在的基體的全然的改變狀態(tài)。 攝論師由于受地論學派的影響,以“一心二門”來詮釋心識論;而且以真妄、體用、本末等思想來理解三性,出現(xiàn)兩種形態(tài)的三性思想。我們認為,“九識”說是北地攝論師所提出的。攝論師逐漸背離了瑜伽行派的立場,而與“真常唯心”系合流,強調以佛性為中心,以“佛性”詮釋“十勝相” ,完全是以如來藏緣起來解讀《攝論》,這是攝論學派中國化的核心體現(xiàn)。 最后,我們指出真諦的“染凈二分依他”是“立體式”的理解,分別性與真實性的轉換是非連續(xù)的;而《起信論》強調平面式的“一心二門”,阿黎耶識與法身之間的轉換是連續(xù)的,這是二者的不同。同時,我們發(fā)現(xiàn)佛教存在論是一種“過程存在論”,一切存在建構于“過程”與“關系”中,如來藏、阿黎耶識、法身、法界等都是一種動態(tài)的存在,而不是“批判佛教” 所說不變、無差別的“基體”,這些絕對觀念是與“空性”緊密相連的?!”疚牡膭?chuàng)新之處在于,整理、發(fā)現(xiàn)一批攝論師的著作與零星資料;在方法論上,提出“綜合式研究方法”與“解脫詮釋學”,以阿黎耶識緣起、影像門唯識、三性三無性、佛性、一乘、三乘等思想為中心,對唯識古學與唯識今學進行比較研究。本文指出,真諦的思想是妄心派向真心派的過渡,是一種“中間路線”,但是其基本立場仍然是瑜伽行派;而且在重視經驗內省以及心理分析的詮釋模式下,唯識今學的發(fā)展則是必然的。同時,本文以語言哲學、存在哲學、現(xiàn)象學對唯識思想進行現(xiàn)代詮釋,對“批判佛教”進行很好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