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執(zhí)政府門前的那陣陣槍響,把所有的知識分子的靈魂都震撼了。魯迅停止了正在進行的寫作,憤然寫道:“實彈打出的是青年的血”,“筆寫的,有什么相干?”他把這一日稱作是“民國以來最黑暗的一天”,并且預言:“這不是一件事的結束,是一件事的開頭”,“拖欠得愈久,就要付出更大的利息”。而親歷了這場大屠殺,從死尸堆里爬出來的朱自清,則感到這是一個“可怕的日子”,他奮筆寫下了《段政府大屠殺記》,要國人“看看這陰慘慘的二十世紀二十六年三月十八日的中國……先生的課就是這么好聽,怨不得人多。我們必修的只有三十幾個,一百多人的教室卻總是站了滿滿的人。外面的陽光正好,每個星期三的上午在美麗的陽光里聽先生的課,真是幸福。最喜歡先生念文章給我們聽。這個時候就可以輕松甚至慵懶地聽先生念,出了神,或者小小地就溜了號,看見陽光很欣喜地舞蹈?!贝蟆靶虑嗄辍本W站文《祝先生早日康復》已經不止一次聽見學生說我“可愛”了——坦白地說,在對我的各種評價中,這是我最喜歡、最珍視的,我甚至希望將來在我的墓碑上就寫上這幾個字:“這是一個可愛的人?!边@正是我的終生最大追求。我確實經常尖銳地批評北大,也不想否認對今日的北大的深刻的失望,我也因此被北大的某些人所厭惡,但真正懂得我對北大刻骨銘心的愛,并且支持我的,也是北大人北大永遠是我的精神圣地。我想寫20世紀“中國的故事”與“我的故事”,兩者互為參照,互為補充,或許能構成一個體系。完成這樣的工作,我的年齡大概是有一點優(yōu)勢的:比起年輕的朋友,我已步入老年,卻有了他們所沒有的閱歷與體驗:在老年社群中,我還是一個“小弟弟”,因此尚有精力作一點研究工作。是的,我存在著。我努力著。我們又這樣彼此攙扶著?!@就夠了。可以這樣說,二十年來我所做的工作,集中到一點,就是“講魯迅”,并且試圖“接著往下說”,以便把民族、家庭與個人的世紀苦難轉化為精神資源?!X理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