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關于美的觀念從何而來?藝術之美何以歷久不衰?藝術創(chuàng)作的起源在哪里?作品結構中除了純美的感性和感情,是否具有更深的社會文化隱喻?……本書是何新的美學與藝術論集。作者知識浩瀚,涉獵廣博,從上古到現(xiàn)代,從東方到西方,從史前巖畫到令人難解的野獸派、立體派,本書都有獨具慧眼的闡發(fā)與剖解。本書不僅是一部美學理論史,也是一部深入淺出的藝術文化史。本書前言特色及評論文章節(jié)選但是,一旦入了梁山泊這個大伙,他們的性格就發(fā)生了重大轉變。除了在宋大哥和智多星的運籌下遵命辦事外,個性似乎已不存在。魯智深、林教頭、武二郎這些好漢,在上梁山后幾乎都失去了個性化的表現(xiàn)。有人以為這是施耐庵的創(chuàng)作技術問題,其實,這是一個深刻的歷史文化問題。前已指出,俠的特征之一是活動的個人性,使在本質上必須是孤獨的英雄。一旦這種個體活動喪失,必然意味著其個性的泯滅。另一方面,在梁山聚義之后,水滸英雄們還面臨著一個新的重大問題。這就是,在上山前,他們是反官府的俠——是正統(tǒng)社會的破壞者。而上山后,他們卻必須面對建立一種新的社會秩序的任務。但是,在中國固有的文化歷史傳統(tǒng)中,除了等級身份制的皇權社會以外,梁山英雄和《水滸》作者不可能找到別樣的社會形態(tài)。所以在梁山上,我們無可避免地看到了傳統(tǒng)君主專制制度的江湖翻版。我在《中國文化史新論》(黑龍江人民出版社)一書中曾指出,中國傳統(tǒng)社會具有三大特點:1、以家族制為政治制度的原型;2、實行森嚴的等級制;3、人人具有固定的身份名份,不得自由僭越。在這種制度下,君尊臣率,官大民小,男高女下,主貴仆賤等等。所有這些等級身份關系和價值觀念,在梁山上掩蓋于“人人皆兄弟”的形式下,卻以宋大哥為核心重建了。梁山那些好漢,上山之前,之所以個個有血性,因為他們本來都是不怕天、不怕地的男子漢(阮小七唱:“老子生長蓼兒洼,不怕天來不怕官”)。但上梁山后,他們卻不能不俯首皈依在以宋大哥為“君主”的等級制度下。這些好漢平生最看重的“義氣”二字,從內容看也由上山前的“替天行道”,變成了忠實于宋江所代表的排座次的等級身份新秩序了(即使粗莽如李逵也難逃此命運)。所以在《水滸》后半部中,眾好漢的俠氣變成了奴氣,個性的泯滅與自我主體的失落——這實際就是梁山好漢,也是一切綠林豪俠的末路。由此我們又可以注意到,《水滸》作為一部寫中古綠林豪俠的長篇小說,在政治意識上,對游俠列傳和唐傳奇所代表的傳統(tǒng),已發(fā)生了一個重大的轉折。《水滸傳》別名標作《忠義水滸傳》。關于“義”的涵義,我們前面已作過論述,此不必再作贅談。但何謂“忠”呢?標榜忠,其實質正是向皇權正統(tǒng)性的認同。而我們在前面的分析中卻曾指出過,漢唐時代的義俠觀念,本來并不必包涵著這種“忠”的觀念。不信,試問郭解可有忠君的觀念嗎?虬髯客可有忠君的觀念嗎?宋四公可有忠君的觀念嗎?但這一觀念,卻出現(xiàn)在《水滸》中了。這一方面,是由于受到宋明理學所倡導的皇權專制主義政治哲學的影響。而另一方面,我們又可以注意到,明、清兩代——特別是清代的皇權,通過一個龐大行政官僚組織對社會實現(xiàn)了遠逾前代的控制。在中國兩千年的歷史上,明及清代的皇權專制主義發(fā)展到了一個史無前例的頂點。在這個空前強大的專制皇權面前,一切個人——即使是社會小最強有力的“俠”,也均顯得十分渺小而無能。個性的反抗愈來愈不具功效,在這種新的社會政治條件下,俠的文學不得不尋找新的出路。于是我們在《水滸》中看到,《水滸》英雄始則任俠(以個人身份行走江湖),終于嘯聚而組織化(結義于梁山),最終卻不得不認同于皇權正統(tǒng)——受招安。這一結局,實際就是綠林豪俠尋求與皇權所體現(xiàn)的正統(tǒng)社會妥協(xié)和調合的方式。(寫出這一受招安的結局,是施耐庵對歷史邏輯的忠實,而不是敗筆?。┛梢詾槲覀冞@種見解提供證據(jù)的,還有《兒女英雄傳》中的著名女俠十三妹。她在遭遇安公子前,何等英勇叱咤。